第一百四十七章:钟楼残响
寒山寺的钟声还在耳畔回荡,林晚秋跟着沈知意冲进寺门时,正撞见几个沙弥抱着经卷往偏殿跑,为首的老僧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施主,寺内正在清修,不便喧哗。”
沈知意亮出腰间令牌:“镇抚司办案,追查嫌犯李千户。”他目光扫过庭院,落在西北角的钟楼——那里的木门虚掩着,门轴上还沾着新鲜的桂花,显然刚有人进去。
林晚秋握紧短刀,率先往钟楼跑。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越往上,钟声的共鸣越震耳,到了顶层,竟看见李千户正抓着钟锤,疯了似的往钟上砸,铜钟发出刺耳的破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李嵩!束手就擒吧!”沈知意喝了一声,身形如箭般扑过去。李千户猛地回头,脸上沾着血污,手里的钟锤突然转向,朝沈知意砸来。林晚秋眼疾手快,挥刀格挡,“当”的一声,火星溅在木质楼板上,烫出个小黑点。
“你们懂什么!”李千户嘶吼着,声音被钟声搅得支离破碎,“那批粮根本不是给百姓的!是要运去塞北喂狼!”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狠狠扔向林晚秋,“这是账本!你们自己看!”
油布包散开,滚出几页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粮食物资的流向,最后几行赫然写着“塞北暗营”。林晚秋弯腰去捡,李千户却趁机撞开沈知意,往钟楼外的飞檐跳去。
“拦住他!”沈知意追过去时,李千户已经踩在飞檐边缘,脚下一滑,竟直直坠了下去。众人冲到檐边往下看,却见他被楼下的网兜接住——是镇抚司的人早布下了埋伏。
钟声不知何时停了,钟楼里只剩下木楼梯的吱呀声。林晚秋捡起地上的账本,指尖触到纸页上的墨迹,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锁着的日记,字迹竟有几分相似。她抬头看向沈知意,发现他也在看那账本,眉头紧锁。
“塞北暗营……”沈知意低声道,“难怪近几年塞北异动频繁,原来是有人私运粮草资助叛军。”他指尖敲了敲账本上的“林”字,“你父亲的名字,也在上面。”
林晚秋的心猛地一沉,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在经办人处看到了“林敬之”三个字——那是她父亲的名字。她指尖发凉,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在深夜看地图,嘴里念叨着“不能让他们得逞”,那时她不懂,此刻却像被钟声敲醒了般,什么都明白了。
“不是的……”她喃喃道,声音被钟楼的回声放大,带着颤抖,“我爹不会的。”
沈知意扶住她的肩,目光落在账本的骑缝章上:“这章是伪造的。”他指着章上的纹路,“真章的龙尾是三折,这上面是两折,是仿品。”
林晚秋凑近一看,果然如此。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她扶着斑驳的墙壁滑坐在地,楼板上的桂花被她压得碾碎,香气混着灰尘漫开来。沈知意蹲下身,将账本收进怀里:“别担心,仿造公文是重罪,李嵩跑不了。”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林晚秋的发梢上,镀上层金边。她忽然笑了,想起父亲曾说“真相就像钟摆,看着晃得厉害,终究会停在该停的位置”。此刻她信了,就像这钟楼的残响,再久也会消散,而该留下的,总会留下。
镇抚司的人押着李千户离开时,老僧又敲响了钟,这次的钟声沉稳悠长,像在为真相作证。林晚秋站起身,跟着沈知意往寺外走,手里攥着片从楼板上捡的桂花,香气清幽,仿佛能涤净所有的阴霾。
“回去吧。”沈知意的声音很轻,“还有很多事要查,但今天,先喘口气。”
林晚秋点头,抬头时看见寺门口的老槐树抽出了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晃,像极了小时候父亲为她扎的纸鸢。她忽然明白,那些藏在锈迹、钟声和桂花里的秘密,从来不是负担,而是指引——指引着她找到真相,也找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