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站在九连关的废墟前,焦土的气息混合着未散的余温,带来一种荒诞的真实感。身旁,张玲倒吸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连一向沉稳的杨云舟也失声低语:“这……怎么可能……”
老车夫陈叔“扑通”一声瘫坐在地,浑浊的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抓住衣襟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没有扼守天堑的雄关,只有一片被烈焰彻底舔舐过的焦土。残存的断壁如同被啃噬殆尽的巨兽骨骸,狰狞地刺向灰暗的天空。空气中除了焦糊味,还弥漫着一种类似金属熔炼后的甜腻刺鼻气息,令人胃部阵阵不适。那巍峨的城门,如今只剩扭曲变形的金属框架,半掩在瓦砾之下。缕缕青烟从废墟深处幽幽冒出,诉说着灾难离去未久。
“九连关……贵族城区的东大门……”张玲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有‘巅峰’镇守,数位至尊、众多豪杰……怎么可能被……”
她的话没能说完,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惊骇已无需言表。这不是骚乱,这是摧垮。能正面攻破并焚毁如此重镇,敌人的力量,已完全超出了他们之前最坏的预估。
“麻烦。”张逸皱了皱眉,他最直接的念头是补给落空了,“进去看看,或许还有残存的物资,至少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征求同意,更像是下达指令,率先迈步踏入这片尚有余温的死亡之地。
张玲与杨云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与不安。杨云舟深吸一口气,扶起瘫软的陈叔:“陈叔,你留在马车附近,藏好。我们进去查探,尽快回来。”陈叔只是木然点头,眼神空洞。
三人小心地穿越外层废墟,朝着记忆中关隘中心、原本指挥高塔耸立的区域走去。那里的破坏最为彻底,地面凹陷,建筑几乎被夷平。焦黑的残骸中,他们看到了那具靠坐在半截扭曲金属主梁旁的尸体。
即使死去,那具躯体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残痕。他身上残破的服饰依稀能辨出白底金边的样式,那是高阶白帽的标志,但背后被撕裂开一个恐怖的大洞,边缘呈不规则撕裂状,仿佛被蛮横到极致的力量硬生生贯穿。面容损毁严重,难以辨认。
“这是……”杨云舟瞳孔骤缩,声音干涩。
张玲脸色苍白,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即便逝去也未曾完全消散的强者气息。张逸则已蹲下身,快速在尸体腰间的残破革囊里摸索,掏出了一枚徽章。徽章大部分已被高温灼烧得漆黑变形,但独特的形状、边缘残存的暗金色泽,以及背面那代表东洲巅峰阶位的特殊符文印记,依旧可辨。
“巅峰……‘轰炸’的徽章。”张逸的声音平静,却让空气陡然凝固。
杨云舟猛地后退半步,张玲更是捂住了嘴。巅峰陨落!这意味着九连关的失守绝非普通意义上的战败,而是镇关的最高武力被正面击溃、斩杀!什么样的敌人能做到这一点?
三人目光扫过周围,落在尸体前方那面严重变形、斜插在地的厚重钢桌上。桌面焦黑,布满划痕和撞击凹陷,无声诉说着最后时刻的激烈与绝望。
“是……是谁干的?”张玲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恐惧,“浪潮军团竟然这么强?……”
“不管是谁,能杀巅峰……”杨云舟的脸色难看至极,他看向张逸,又看了看来路,“九连关已破,消息恐怕还未完全传到后方。但敌人下一步会指向哪里?贵族城区?还是……”他不敢想下去。
“我们……我们是不是该立刻返回?”张玲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惑,“去最近的城镇,把这里的情况报告上去,寻求庇护……继续往前走,太危险了!”
杨云舟也有些动摇,巅峰陨落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他们这支小队伍,在这种层次的灾难面前,如同蝼蚁。
张逸却在仔细搜索尸体周围,又在那倾倒的钢桌下摸索片刻,找到了一个密封性尚好、未被高温彻底摧毁的金属小筒,里面是一份绘制精细的世界地图。他快速将巅峰徽章和地图收起,动作利落。
“回去?”张逸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两人,“回哪里?报告给谁?你们觉得,能打穿九连关、击杀巅峰的势力,会只满足于此?后面的城镇,甚至权中城,现在是什么情况,谁能保证?”
他指向东方:“恐慌只会蔓延,秩序一旦开始崩坏,哪里都不安全。留在这里,或者往回走,不过是把命交给未知的混乱和可能尾随而来的敌人。”
“那你的意思……”杨云舟眉头紧锁。
“计划不变,我们得去南荒。”张逸语气斩钉截铁,他展开刚到手的地图,快速确认方位,“九连关是陆路咽喉,但海路未必全断。望海庭是港口,信息更灵通,也可能有船。留在这里,除了等死或者卷入更乱的局面,没任何好处。”
他看向张玲和杨云舟:“是跟着我继续按计划走,还是你们自己决定回头,我不拦着。但我不会留在这里等死,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已经明显靠不住的‘后方’。”
张玲和杨云舟沉默着,内心激烈斗争。张逸的话虽然冷酷,却戳破了他们心中那点侥幸。回头路同样吉凶未卜,而前路虽然未知,但至少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和眼前这个实力莫测、意志坚定的领队。
最终,杨云舟重重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回头未必安全。继续按计划,去望海庭。”
张玲也咬着嘴唇,压下眼中的惧意,用力点了点头。
三人不再停留,迅速退出这片废墟。回到马车旁,陈叔看到他们回来,眼中恢复了一丝生气。张逸只简单描述了一下,便催促尽快上路
马车再次启动,绕过已成死地的九连关废墟,沿着边缘向东而行。车厢内气氛压抑,每个人都清楚,脚下的路已完全不同。东洲的天,或许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