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先前震耳欲聋的咆哮、金铁交鸣的巨响、以及能量肆虐的轰鸣,此刻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紧绷到极致的、引而未发的压迫感,如同暴风雨前凝固的空气,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四人分立四方,构成了一个危险而脆弱的平衡。
半空中,【降服】 依旧立于那璀璨的金色方柱之上,衣袍在残余的能量气流中微微拂动。他面色冰冷,看不出喜怒,但周身悬浮着、缓缓旋转的无数金色立方体,却如同蓄势待发的蜂群,锁定了下方所有的敌人。光芒映照着他,宛如审判之神,只是那审判之剑悬而未落。
地面上,【澎湃】 半跪于地,剧烈地喘息着。她已恢复了常人体型,但身上遍布着细密的切割伤和刚才挣脱枷锁时留下的淤痕,显得颇为狼狈。她抬手抹去嘴角一丝血沫,抬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降服】身上,那声低咒“王八蛋”蕴含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她手中的船锚铁索无力地垂落在地,但谁都看得出来,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息,她在积蓄着下一次石破天惊的力量。
【绞杀】 静立如幽灵。那颗深邃的黑球已然收回,静静悬浮在他干瘦的掌心之上,缓缓自转着,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声音。他整个人仿佛一个黑洞,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死寂与危险。他的目光在【降服】以及那团粉尘之间缓缓移动,似乎在权衡,在计算,寻找着最适合吞噬的目标,那份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
而最为奇特的,是那团金属粉尘。它不再凝聚成女骑士的形态,也不再是分散的沙暴,而是化作了一片悬浮在半空的、缓缓流动的“金属星云”。无数微小的棱晶在其中沉浮、闪烁,折射着【降服】的金光与远方的火光,像是一片冰冷的、拥有自我意识的银河。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明确的攻击姿态,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注视感”和随时可以化作任何形态发起致命一击的潜在威胁,让另外三方都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四人之间,无形的气机相互牵引、碰撞、试探。
金光的威严,血气的暴怒,黑暗的死寂,银尘的诡变。
四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与意志在这片焦土上形成了微妙的僵局。谁先动,或许就会打破平衡,引发新一轮、可能更为惨烈的混战;但谁都不动,这凝固的杀意本身,就足以让时间都变得粘稠而痛苦。就在这杀机凝固的刹那,一个轻佻而突兀的声音,如同石子投入死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哈喽哇。”
声音来自战场边缘一处半塌的断墙之上。众人目光骤然聚焦,只见一道瘦削的身影不知何时伫立在那里,姿态悠闲,仿佛在观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戏码。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模糊的光影,让人看不清具体样貌,只有手中提着的一件“物事”,在【降服】金色光柱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那是一个人头。
面容扭曲,凝固着惊愕与不甘,正是此前一心想要抢夺功劳的 【爪牙】 !
那人像是展示战利品般,随意地晃了晃手中那颗头颅,目光越过严阵以待的【降服】和那片冰冷的金属星云,精准地投向了【澎湃】与【绞杀】。尽管看不清他的脸,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戏谑与冰冷的杀意。
“【爪牙】……?!”【澎湃】瞳孔骤缩,脸上的暴怒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骇取代。她可以看不起【爪牙】的为人,但绝不能否认那家伙的实力绝非庸手,竟如此悄无声息地被人摘了首级?
【绞杀】 那仿佛万年不变的古井死水般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他掌心上悬浮的黑球微微一颤,周身散发的死寂气息出现了刹那的紊乱。他不是在惋惜【爪牙】的死,而是瞬间意识到——布局已被打乱,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正在逆转。能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爪牙】,并且敢在此刻现身,来者的实力和意图,深不可测!继续停留,恐有陷入围杀之险。
“走!”
【绞杀】 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那沙哑的嗓音如同断裂的琴弦,刺破了凝滞的空气。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看那神秘人第二眼,干瘦的手掌猛地向身旁的【澎湃】虚抓。
【澎湃】虽心有不甘,满腹疑窦,但在听到【绞杀】指令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放弃了所有抵抗。
下一刻,【绞杀】与【澎湃】周身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坍缩。光线在他们身边弯折、暗淡,仿佛他们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正要被从现实世界中“抹除”。【绞杀】掌心的黑球爆发出深邃的幽光,将两人的身影迅速吞噬。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过后,那片扭曲的空间猛地向内塌陷,化作一个极致的黑点,随即彻底消失不见。【澎湃】 与 【绞杀】 ,已然遁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