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万藏号最深处的实验室,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一座冰冷的圣堂。
穹顶高耸,墙壁是光滑如镜的魂钢,反射着中央那座巨大维生装置散发出的幽蓝光芒。
装置内,符尘的“身体”静静悬浮在营养液中。
十三年过去了,这具由她动用最尖端生物技术和魂钢纳米机器人维护的躯壳,依旧保持着“生前”的模样,甚至因为崩坏能的浸润,皮肤下隐隐流动着玉石般的光泽。
他双眼紧闭,神态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奥托屏退了所有侍从与研究员,独自站在这具完美的空壳前。
这是只属于她的秘密,是她疯狂计划的起点与终点。
指尖隔着冰冷的强化玻璃,缓缓勾勒着那熟悉的轮廓。
眉骨,鼻梁,唇线……每一处她都记得分明。
这里面的人……是她的挚爱……
“他们都说你死了,符尘。”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圣堂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但你知道的,我从不相信既定的结局。”
她回想起他刚被带回时的样子。
意识消散,从任何医学或科学定义上,他都已是一具尸体。
但她偏不承认。
她动用了所有资源,尝试了已知的所有方法。
无一成功。
他的意识如同被彻底蒸发,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捕捉的残响。
这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但恐惧很快被更强烈的执念取代。
既然常规手段无效,那就用非常规的。既然这个世界的法则不允许他存在,那就……改变这个世界的法则!
她的目光投向实验室一侧墙壁上巨大的星图,星图此刻正被复杂的虚数符号与能量流线覆盖。
那是她研究了数十年的成果——虚数之树的理论模型。
“看吧,符尘。”
她对着维生装置低语,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我们所处的世界,不过是虚数之树上的一片树叶,无穷可能性中的一种。既然在这片树叶上你已凋零,那我便去往另一片,或者……干脆让这片树叶,按照我的意愿重新生长。”
她的计划简单,却疯狂到极致:利用律者核心的力量,结合天命数百年积累的庞大能源与她对虚数理论的理解,强行在虚数之树上打开一个“缺口”。
定位到符尘“存在”的时间节点,将他从命运的洪流中“打捞”出来,或者至少,将那个时间节点的“记录”覆盖到现实。
这需要难以想象的能量,足以撼动世界基石的代价,以及一个精确的“坐标”——一个与符尘存在深刻联系,并能承受虚数之力冲刷的“道标”。
K423,或者说琪亚娜·卡斯兰娜,就是这个不完美的“道标”之一。
她体内流淌着那位世界蛇尊主的基因碎片,承载着西琳的律者核心潜力,是连接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扭曲节点。
而西琳本人,那个因失去而癫狂的律者,则是更完美的“钥匙”与“燃料”。
她的权能,她的核心,她对符尘那份扭曲到极致的执念,都是撬动虚数之树规则的最佳杠杆。
“你知道吗,西琳那孩子……她和我很像。”
奥托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都拥有一种……纯粹的偏执。她选择了毁灭,而我,选择了更‘高效’的路径。”
她并不在乎西琳的疯狂会给世界带来什么。
事实上,西琳造成的混乱越严重,引发的崩坏能潮汐越强烈,她的计划就越容易实施。
那些在灾难中哀嚎的生命,不过是必要的损耗,是为她伟大目标献上的微不足道的祭品。
甚至德丽莎……她唯一的孙女,那个总是试图用阳光和苦瓜蛋糕粉饰太平的小家伙,也被她纳入了算计。
圣芙蕾雅学园,既是德丽莎的避风港,也是观察K423和雷电芽衣的最佳场所。德丽莎对“美好”的坚持,在奥托看来天真得可笑,但偶尔,看着她为了学生和学园奔波的身影,奥托内心深处某个早已冰封的角落,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愧疚”的情绪。
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与找回符尘相比,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
“德丽莎会恨我的,当她最终明白一切的时候。”
奥托无所谓地笑了笑,“但没关系,等她理解了永恒的意义,她会明白我的苦心。
还有卡莲……那个总是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的女人。
卡莲对符尘那份关注,曾是奥托心中一根细微的刺。
但现在,这根刺也已无关紧要。
卡莲的信念,她的正义,在奥托宏大的计划面前,如同阳光下的露水,脆弱不堪。
她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实时监控画面。
长空市,千羽学院。
琪亚娜正咋咋呼呼地和雷电芽衣说着什么,脸上是没心没肺的笑容。
而在学院不起眼的角落,“符尘”正默默地履行着校工的职责。
看着那个傀儡平庸而忙碌的身影,奥托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赝品终究是赝品,连万分之一的神韵都没有。
她要的是真正的、完整的符尘,是那个会无奈地看着她、会纵容德丽莎胡闹、会耐心安抚西琳的符尘。
“快了,就快了……”
她关闭监控,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当「伪神」彻底降临,当世界的悲鸣达到顶峰,就是我开启通往新世界大门之时。”
她启动了一个加密通讯,连接上了远在珊瑚岛的某个秘密研究所。
“可可利亚女士,”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优雅与慵懒,仿佛刚才的偏执与疯狂只是幻觉,“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满意。关于‘渴望宝石’的下一步研究,我认为可以适当……加快进度了。毕竟,孩子们的成长,总是需要一些‘激励’,不是吗?”
通讯那头传来了可可利亚恭敬而带着一丝野心的回应。
奥托切断通讯,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棋子已经布下,舞台正在搭建。她只需要等待,等待那个最完美的时机。
她最后看了一眼维生装置中的符尘,转身,离开了这座冰冷的圣堂。
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规律而坚定的回响,如同为旧世界敲响的丧钟。
“我将前行,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炼狱。”
“我将索取,无论代价是生命还是世界。”
“因为在那虚无的尽头,必有你的身影。”
“为此——”
“此世一切,皆可抛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