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尘原本单调的“观察者”生活，被这个银发少女注入了过多的……意外和噪音，但也奇异地多了许多生气。
他逐渐熟悉了她的作息——早上会赖床，需要叫好几次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去兼职前会对着镜子手忙脚乱地整理她那根总是翘起来的呆毛。
下班回来时，有时会兴高采烈地分享店里的趣事，有时则会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耷拉着脑袋，抱怨遇到的奇葩客人或者不小心搞砸的事情。
而在这众多的日常细节中，符尘敏锐地注意到一个重复出现的元素——吼姆。
那只丑萌丑萌的、通体亮黄色、有着夸张大耳朵和傻乎乎笑容的兔子形象，似乎无处不在。
琪亚娜看电视时，会调到播放《吼姆大冒险》的频道，哪怕只是背景音，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对着屏幕里那只上蹿下跳的兔子傻笑。
她省吃俭用买回来的漫画书，封面十有八九印着那只黄色的兔子。
她那个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边角都有些磨损的双肩包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吼姆挂件，随着她的走动一摇一晃。
甚至有一次，符尘看到她对着便利店抽奖区里那个半人高的吼姆玩偶，眼睛发直，嘴里念念有词“保佑我中奖保佑我中奖”，然后抽了一等奖，灰头土脸的拿着零食离开。
符尘实在无法理解。
在他严谨甚至有些刻板的审美里，那只兔子线条粗糙，配色扎眼，行为逻辑更是莫名其妙，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某天晚上，琪亚娜又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包薯片，对着电视里吼姆被反派追得满屏幕跑的剧情咯咯直笑。
符尘终于忍不住，一边翻着手里的学院设备清单，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那个黄色的兔子……有什么好看的？”
“诶？”琪亚娜闻言，立刻转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蓝眼睛瞪得圆圆的，“符尘，你居然不知道吼姆？！它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冒险家！又勇敢！又机智！虽然有时候会犯傻，但每次都能和吼美一起化险为夷！它超酷的好吗！”
她放下薯片，开始手舞足蹈地给符尘科普吼姆的“伟大事迹”，从它如何智取恶龙，到它如何发明各种搞怪的道具，语气里充满了崇拜和热情。
符尘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讲述，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那双在提到吼姆时变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心中的不解更深了，但某种莫名的情绪也在悄然滋生。
他想起很久以前，德丽莎似乎也对这种黄色的兔子情有独钟，办公室里总会摆着几个造型各异的吼姆玩偶。
当时他只是觉得那是德丽莎孩子气的一面，并未深究。
他真的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这个丑兔子。
……
几天后，符尘去商业街采购日常用品。在经过一家规模很大的动漫周边店时，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橱窗里，一个巨大的、几乎和真人等高的吼姆玩偶正咧着大嘴，对着来往的行人傻笑。
玩偶旁边，还堆放着各种吼姆图案的马克杯、钥匙扣、文具套装，以及一个包装得十分花哨的“吼姆惊喜大礼包”。
鬼使神差地，符尘走进了店里。
店员热情地迎上来：“先生，需要点什么吗？给家里孩子买？”
符尘的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吼姆商品，最终落在了那个“吼姆惊喜大礼包”上。包装上写着内含限量版玩偶、主题t恤、漫画合集、文具套装等十几种商品。
“这个。”符尘指了指那个礼包，语气平淡，仿佛只是买一包盐。
“好的！先生您真有眼光！这是最新推出的限量礼包，很受欢迎的！”
店员手脚麻利地将那个几乎有半人高、沉甸甸的礼包打包好，递给了符尘。
提着这个与他周身清冷气质格格不入的、色彩鲜艳的大礼包走在回家的路上，符尘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他为什么要买这个？就为了那个傻乎乎的女孩可能会露出的笑容？
他试图用“这是为了拉近关系，便于观察”来说服自己，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似乎并不完全是这个理由。
当他打开公寓门时，琪亚娜正趴在沙发上，晃荡着两只脚丫，一边啃苹果一边看漫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似乎是吼姆主题曲的旋律。
“我回来了。”符尘像往常一样说道。
“哦！符尘你回来啦！”
琪亚娜头也没抬，随口应了一句，注意力还在漫画上。
符尘将那个巨大的、印着醒目吼姆头像的礼包放在了她旁边的沙发上。
琪亚娜感觉到身边的动静，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下一秒，她嘴里的苹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僵住了几秒，然后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礼包，又抬头看看符尘，再看看礼包。
“这、这是……？！”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路过看到的，顺手买的。”
符尘语气依旧平淡，转身想去厨房放东西，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他还没走出两步，就感觉背后一阵风袭来，紧接着一个重重的、温暖的“撞击”贴上了他的后背。
琪亚娜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脑袋埋在他背上，激动得语无伦次：“哇啊啊啊！符尘！你太好了！这是最新款的限量礼包！我盯了好久了但是好贵一直没舍得买！你居然买回来了！你是天使吗？！！”
她的拥抱力度很大，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感激。
符尘身体微微一僵，有些不习惯这样直接的肢体接触，但并没有推开她。
“松开。”他有些无奈地开口。
琪亚娜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连忙松开手，但脸上依然洋溢着无法抑制的灿烂笑容，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礼包，每拿出一样东西，都会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
“是限定版的吼姆玩偶！毛茸茸的好舒服！”
“哇！还有吼姆主题的t恤！我可以穿着它去兼职吗？”
“漫画合集！这本我还没看过！” “这个文具盒也好可爱！”
她将礼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在沙发上，像是展示珍贵的宝藏，那双蓝眼睛里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闪亮。
她抱着那个最大的吼姆玩偶，用脸蹭了蹭，然后看向符尘，脸上是纯粹的、毫无阴霾的快乐。
“符尘，谢谢你！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
她的笑容极具感染力，让整个房间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看着她那副开心得几乎要冒泡的样子，符尘心中那点因为花费了“不必要的”金钱而产生的微妙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他甚至觉得，那个丑丑的黄色兔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看了？
“你喜欢就好。”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走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身后，还能听到琪亚娜抱着玩偶，哼着跑调的吼姆主题曲，以及拆开漫画包装纸的窸窣声。
厨房里，符尘系上围裙，熟练地处理着食材，嘴角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这个“笨蛋”……果然还是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德丽莎，甚至可能还有其他人，会喜欢那只傻乎乎的黄色兔子了。
或许，喜欢的并不是兔子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那种简单、纯粹、能让人轻易笑出来的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