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上回到家时，昊运的心情很不错。
这个妈妈的衣着很有品味，去接昊运时，说话也很温柔。
回来的路上，妈妈轻声细语地问昊运，晚饭想要吃什么，听完昊运的想法，妈妈拍了拍手，
“我不喜欢做饭，晚上就点外卖吧。”
虽然吃上了喜欢的食物，但对于昊运来讲，一个会自己做饭的妈妈，显然更好一些。
料理包、外卖什么的...昊运还是比较抗拒。
吃过晚饭，妈妈和善说道，
“能麻烦小朋友把剩饭剩菜收拾一下吗？我不太喜欢打扫卫生...”
显然，和做家务相比，她更想要保持自身的整洁。
就像一个艺术品，容不得半点污垢，只能交给其他人来处理这些琐事。
昊运有些不快，但这还在忍受范围之内，他告诉自己，只是把外卖盒收好，放进垃圾袋里而已...
“要注意干湿垃圾分类哦——”
昊运刚要这么做，妈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就在昊运的忍耐即将抵达极限时，妈妈轻笑一声，“算了，不分类也没关系的，反正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昊运冷着脸，把垃圾袋扔到门口。
“谁惹我们家小朋友不开心了？”
妈妈坐在餐桌旁，依旧和初见时那般优雅，从容，笑盈盈问道，
“想喝点什么，奶茶，咖啡？”
“牛奶就好了。”
昊运的脸色柔和一些，回到座椅上，抱起牛奶，闷着头喝。
“你应该多笑一笑。”
妈妈看着昊运，认真说道，
“你这个年龄的小孩子，笑起来会很好看。”
昊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此刻已经在想，要一个怎么样的妈妈。
今天早上的那个妈妈他不喜欢，晚上的这个，更谈不上喜欢，甚至有一些讨厌。
“让我猜猜...你已经在对新的妈妈提出要求了，是吗？”
妈妈拿起一个化妆镜，开始给自己补唇膏和粉底，对她来讲，任何时间保持妆容的完整，都是有必要的，即使她很快都要去睡觉。
昊运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有些诧异，他从未想过，能从妈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以前的妈妈，总是会做好份内事，把自己的事做好，从不会多说一句没用的话，更不会和昊运聊到这些话题。
昊运有些害怕，也有些好奇。
就像看见了一条蛇...
这是危险的，致命的，他却迈不开脚步逃走。
妈妈补好了妆，收起小镜子，看向昊运，有些无奈的开口，
“怎么绷着脸，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你笑起来会更好看，真是的，我原本想要一个爱笑的孩子...”
她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又把手机放下。
“还看着我做什么，小朋友，你可以自己去玩了， 7点洗澡，8点上床睡觉，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是一个很自律的小朋友。”
档案？
原来，大人还能看到小孩的档案么？
不知道为什么，昊运很想看一看这个妈妈的档案...
“人生下来就会建档，12岁才能查看自己的档案，16岁能选择隐私保护，18岁才有资格查看别人的档案...你不知道这些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的话，过几天老师就会在课上和你们讲。”
妈妈说起这些时，语气是满不在乎的，
“老师在课堂上随意讲授超纲知识，也许学校会对他做出处罚，但没关系，所有人都知道只是走过场而已，只要老师愿意，他完全可以不受任何处罚。”
昊运的眉毛拧在一起，就像两条湿毛巾要拧干一样，他不解道，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喜欢和小朋友说这些。”
妈妈露出一个笑容，“我喜欢逗小朋友，有些人听见这些会吓的哇哇大哭，有些傻子压根听不懂，我只希望见到不同的反应...不得不说，你这样的反应，我还是头一回见。”
昊运更加要疑惑，“什么反应？”
“你不惊讶，孩子。”
妈妈的笑意更盛，
“你知道在这个世界，最危险的是什么吗？”
昊运知道答案，但还是摇了摇头。
妈妈低声说道，“最危险的是自己。”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外面的天黑了。
亦或者说，天早就黑了，只是到这一刻，昊运才注意到，天黑了。
妈妈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连忙站起身，将窗帘拉上，又一把抓住昊运的胳膊，
“该睡觉了！你现在去睡觉！”
被拖拽着有些疼，但昊运还是跟在妈妈身后，快步走向卧室，准备上床睡觉。
近乎是将昊运塞进被窝，妈妈强调道，
“现在，你会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一切如往常一样，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我在说什么。”
昊运点了点头。
妈妈急声说道，“重复一遍！”
昊运答，“我会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一切如常！”
“很好，小朋友，你真的很好...”
妈妈松了一口气，低声说着，
“很好，就这样...”
她最后给昊运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跌跌撞撞走出了房间，然后，被黑暗吞噬。
也不知道，是黑暗吞噬了她的背影，还是吞噬了昊运的意识。
当昊运再次醒来时，是早上7点15分。
他起床，在床头和床尾寻找衣服，未果，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是穿着衣服睡觉的。
昊运吃力地推开了衣柜，脸色有些难看。
他忘了，自己家里，从来没有存放衣服。
没关系，在去学校的路上，自己总能拿到合适的衣服，并且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换上。
10分钟洗漱完毕。
今天的爸爸和昨天是同一个，依旧在看着报纸，只不过，他面前多放了一杯咖啡。
和昨天一样，爸爸不爱说话，朝昊运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昊运坐上餐椅，摊开十指，正准备和往常一样，等待早饭。
他面前却放着一张纸条，昊运的识字量不大，纸条上的字恰好都认识：
【妈妈有事，自己买早饭】
纸条旁边，放着20块钱。
从左手小拇指开始，一直到右手小拇指，十根手指全部走完，昊运没有去拿钱，而是带上了纸条。
滴滴——
门外，校车到了。
昊运一个人走向校车，他没办法自己开门，好在校车老师就像知道一样，主动替他把门打开了。
昊运向前走着。
他知道，前面的校车上，有干净合适的衣服、可口美味的早饭...
但是，昊运不知道，身后的家里，还会不会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