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的构想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朝堂上激起了不小的波澜。胤礽将精心拟定的章程呈报康熙后,朝臣们议论纷纷。有赞太子高瞻远瞩者,亦有斥其不务正业奇技淫巧的守旧之声。
这日大朝,争议达到了高潮。以都察院左都御史为首的一批老臣,引经据典,力陈农为本,工为末,认为设立专司工巧的格物院是本末倒置。双方在乾清宫内争得面红耳赤。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翰林痛心疾首道:【太子殿下!《尚书》有云: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殿下志在漕运,勤于政务,臣等钦佩。然则,这格物院若开,恐启天下士子趋利轻义之心!若人人竞相钻研机巧,谁还肯皓首穷经,探求圣人之道?且工匠之辈,若恃技而骄,不受士人节制,长此以往,礼法规矩何在?此非细故,关乎国本啊!】
胤礽立于御前,不卑不亢:【王大人此言差矣。若无精良器械,如何治河安邦?若无坚船利炮,如何靖海御侮?《周礼·考工记》有云: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也。可见技艺亦是圣学一脉。格物院非为摒弃圣学,乃是以实学补益圣学,强我大清之筋骨!】
他目光扫过众臣,语气铿锵:【如今漕运新闸,以其坚固省力,已显实效。若格物院能推而广之,使我大清河工、军械、农具皆得改良,于国于民,善莫大焉!皇阿玛常教导儿臣,为政当务实。儿臣以为,格物院,正是务实之举!】
龙椅上的康熙,一直静听双方辩论,此时方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太子所言,不无道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利器从何而来?便是要从这之中来。】
他目光扫过众臣,语气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朕知道诸位爱卿的顾虑。然则,我大清立国,弓马骑射是根本,火器营造亦是关键。当年若没有红衣大炮,山海关如何能破?如今太子愿在太平年间,未雨绸缪,钻研利国利民之器,朕心甚慰。此事不必再议,准太子所请。】
皇帝金口一开,争论立止。康熙当场准了设立格物院的奏请,命胤礽总领,胤禛协理,选址、筹款、招募人员等事宜,可先行着手。
消息传回毓庆宫,元锦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但毕竟迈出去了。
【皇阿玛圣明!】胤礽下朝回来,意气风发,【锦儿,格物院之事已定!接下来便是选址。孤与四弟商议,初步选了两处,一处在西郊,地方宽敞,但离城较远;另一处在皇城东南角,原是一处废弃的官营作坊,地段尚可,但需大力修缮。】
元锦看着胤礽带来的简易地图,沉吟道:【殿下,格物院初期,重在研究与试验,难免有声响、烟气,且需运送物料。若在皇城之内,恐有不便,也易招人耳目。西郊虽远,但地广人稀,便于施展,也更利于保密。】
她压低声音道:【况且,西郊地广,将来若有些声响试验,或需扩建,都便宜许多。最重要的是,远离皇城,也远离了那些整日盯着毓庆宫的眼睛,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关注和掣肘。】
胤礽闻言,深以为然:【还是你想得周到。便定在西郊!孤明日就让人去勘定具体地界,着手规划。】
接下来的日子,胤礽与胤禛忙得脚不沾地,勘址、规划、调拨银钱、物色首批入选格物院的工匠与学子。元锦则根据系统提供的机构设置与人才培养体系设计知识,不断完善细节章程,尤其是关于保密、激励和成果转化的部分。
系统界面显示:
【格物院正式获准设立,人才的摇篮任务进度:40%。】 【获得阶段性奖励:系统积分500,解锁简易科研项目管理流程(初级)。】
这日,元锦正在审阅何柱儿搜集来的、关于内务府那位郎中和李佳氏兄长过往经手项目的账目疑点,弘暄和瑞宁下学回来,两个小家伙似乎又在为什么问题争论不休。
【额娘!额娘!】瑞宁举着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图跑过来,【先生今日让我们画,哥哥非说他的画得对!】
弘暄跟在后面,小脸严肃地举着自己的画:【我的才对!额娘你看,称杆要平,两边一样长才能公平!】
元锦接过两张画,心中一动。弘暄画的是传统的等臂杠杆(天平),而瑞宁画的,却更像是不等臂的杆秤。她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你们画得都有道理。暄儿画的是,用于称量金银等贵重小物,讲究精准公平;宁儿画的像是,用于称量粮食柴薪等大物,一头挂砣,一头挂物,利用杠杆原理,以小力称重物,省力方便。】
她拿起笔,在瑞宁的画上标出几个位置,简单解释道:【你们看,这就像阿玛工地上用的绞盘和滑轮,找准了用力的窍门,就能像用了法术一样,让小力气变成大力气,吊起很重的大石头呢。这根杆子怎么摆,哪里挂东西,哪里用力,都是很有讲究的。】
弘暄睁大了眼睛,若有所思。瑞宁则高兴地拍手:【我就说我的对!额娘最厉害了!】
孩童无心的争论和元锦深入浅出的解释,恰好被刚进门的胤礽听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快步走过来,拿起那张被元锦修改过的画,仔细端详。
【杠杆原理...省力...】他喃喃自语,随即猛地看向元锦,目光灼灼,【锦儿!你方才说的,可是与那复合齿轮一脉相承之理?】
【正是。】元锦微笑点头,【世间许多机械,无论复杂简单,其核心往往离不开几种基本的力学原理。若能将这些原理总结归纳,令格物院的学子明了其根本,将来无论设计何种新器械,都能事半功倍。】
胤礽大喜:【妙啊!如此一来,格物院便不仅是授人以鱼,更是授人以渔!孤这就让人将这几条基本原理整理出来,作为格物院启蒙教材之首!】
他看着元锦,感慨万千:【有时孤真觉得,你仿佛生而知之。若非你点醒,孤只怕还要在迷雾中摸索许久。】
元锦垂眸浅笑:【殿下过誉了。妾身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远些罢了。】
【巨人?】胤礽好奇。
【便是古往今来,所有探索这些道理的先贤啊。】元锦巧妙地掩饰过去。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温馨满室。
然而,暗处的风波并未停歇。何柱儿的调查有了进展,他发现那位内务府郎中在去年修缮一处偏殿时,账目上记录的楠木数量与实际使用情况严重不符,且有以次充好的嫌疑。而李佳氏兄长名下的一处木材行,那段时间恰好有大笔来路不明的进账。
【主子,证据正在进一步收集中。】何柱儿禀报,【另外,八爷府上近来与几位江南来的丝绸商人过从甚密,那些商人,似乎与漕运上的一些旧势力关系匪浅。】
元锦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我明白了。他们这是想三路并进——内务府这边在宫中制造事端,动摇殿下根基;江南那边卡住漕运的旧有命脉,让新政推行受阻;而八爷自己,恐怕会在朝堂上对格物院一事继续发难。好一个连环计!】
她吩咐何柱儿:【江南那边,让我们的人也留意着。至于内务府这边...证据收集扎实后,先按兵不动。时机到了,自有用的上的时候。】
【嗻!】
系统界面再次更新:
【成功启发太子认识到基础理论的重要性,人才的摇篮任务获得关键进展,进度:50%。】 【肃清蛀虫任务进展:发现关键证据链。】 【获得奖励:系统积分300,解锁基础力学原理图示(简易版)。】
夜色渐深,元锦站在窗前,望着西郊的方向。那里,一座承载着希望与未来的格物院即将拔地而起。前路虽有明枪暗箭,但她内心却无比坚定。她知道,她播下的种子,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顽强地生根发芽。而她要做的,就是守护这些幼苗,直至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