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粮北运的关键时刻终于到来。通州漕闸处,千帆云集,人声鼎沸。各色漕船在河道上排成长龙,等待着过闸。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连岸边的柳枝都仿佛凝滞不动。
胤礽站在离闸口不远的一处高台上,面色沉静,但负在身后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元锦陪在他身侧,轻声道:殿下,李卫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戴先生的新水车也都检修完毕。
【阿玛,那些船好大呀!】被何柱儿抱着的弘暄兴奋地指着河面上的漕船,【比咱们太液池的船大好多!它们会不会像我的小木船一样,被水草缠住呀?】
孩子的天真话语让众人不禁莞尔。胤礽回头对儿子笑了笑:漕河每天都有人清理,不会的......
话音未落,下游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三艘漕船不知为何横在了河道中央,恰好堵住了主闸口。更糟糕的是,几乎同时,另外两处辅闸也传来喧哗声。
殿下,情况不妙。胤禛快步走来,低声道,他们同时在多处发难,我们的人手不够。而且......他顿了顿,有些漕工似乎真的被煽动了。
只见人群中,几个粗豪的声音此起彼伏: 兄弟们!听说今年工钱要克扣!咱们辛辛苦苦运粮,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太子爷搞那些新花样,花的可都是咱们的血汗钱!这活儿没法干了!
躁动如同瘟疫般在漕工中蔓延,不少人开始往闸口聚集,眼看就要酿成事端。
胤礽面色凝重,正要调动兵马,却被元锦轻轻拉住:殿下不可。若是动用官兵镇压,正中了他们官逼民反的下怀。
【阿玛,船为什么不走了?】弘暄着急地扯着胤礽的衣袖,【是不是要像我的小木船一样,用水推一推?】
孩子无意间的话语让元锦灵光一闪:殿下,可否让戴先生开动所有新式水车,制造更大水流?或许能......
胤礽立即会意:传令!开启所有水车!
随着命令下达,闸口上游的十余架新式水车同时运转。铁梨木轴承发出沉稳的嗡鸣,强劲的水流奔涌而下,不仅推动了那三艘堵塞的漕船,更让其他想要效仿的船只难以稳住船身。
看!太子殿下的新水车!漕工中有人惊呼,这水量,抵得上二十个人力水车了!
趁此机会,李卫安排的反水头目立即在人群中喊话: 刘老四!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太子殿下早就传下话来了,今年不仅不克扣工钱,还要按运粮损耗情况给咱们发奖赏!我这儿有漕运衙门的正式文书!大伙儿瞧瞧这官印!
另一个声音接着喊道:太子殿下体恤咱们,造了新水车省了咱们多少力气!现在还要给奖赏,谁再闹事就是跟所有漕工过不去!
先前被煽动的漕工们面面相觑,看着那盖着红印的文书,又看看正在高效运转的新水车,渐渐冷静下来。几个带头闹事的见势不妙,想要溜走,却被早有准备的侍卫暗中控制。
一场危机,在新技术和民心所向的双重作用下,终于化解。
回到毓庆宫,胤礽长长舒了口气。他拉着元锦的手:这次真是险之又险。若不是你及时阻止孤调动官兵,又想到用水车破局,后果不堪设想。
元锦微笑着递上一杯参茶:是暄儿的话提醒了臣妾。这孩子,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我们启发。
【阿玛额娘!】弘暄举着一幅新画的画跑进来,【我画了大水车!还有好多好多船!】
胤礽接过画,只见画上虽然笔法稚嫩,却能清晰地看出水车推动漕船的景象,旁边还画着几个笑脸的小人。他心中一动,问道:暄儿怎么想到要画这个?
【因为大水车帮了阿玛呀!】弘暄认真地说,【额娘说,帮助别人是好事,要记住。】
孩子的纯真让胤礽感慨万千。他抱起儿子:说得对,帮助别人是好事。阿玛也要记住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
次日早朝,胤礽将漕运之事原原本本奏明康熙,并呈上了暗账抄本及涉事人员的供词。朝堂上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八阿哥一党竟敢在关乎国本的漕运上动手脚。
康熙震怒,当庭训斥了胤禩,并罢黜了数名涉事官员。虽然出于稳定考虑,没有深究胤禩的主谋之罪,但经此一事,八爷党元气大伤。
下朝后,康熙特意将胤礽留下。
这次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康熙凝视着儿子,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既保全了漕运,又没有引起大的动荡。看来这些时日,你确实长进了不少。
胤礽躬身道:儿臣不敢居功,全赖皇阿玛信任,还有元锦、四弟等人的鼎力相助。
康熙点点头,忽然问道:听说,这次还多亏了一种新式水车?
是戴梓改进的。胤礽忙道,用了新的铁梨木轴承,汲水效率提升数倍。儿臣打算先在漕河沿岸的三十六县推广,等地利人和之后,再逐步扩大范围。
准了。康熙沉吟道,农事乃国之根本,你能用心于此,朕心甚慰。
从乾清宫出来,胤礽只觉得浑身轻松。他快步回到毓庆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元锦。
如此说来,皇上这是认可了咱们的做法。元锦欣喜道,不过推广之事恐怕还有阻力。臣妾听说,有些地方乡绅担心新法会影响他们的利益,暗中散布谣言,说新式水车会破坏风水。
胤礽冷笑:又是这套把戏。让宋农正去处理,他在民间声望高,说话比我们管用。
【阿玛!】弘暄举着个小风筝跑进来,【何谙达说,大水车立了功,要给我做个大风筝庆祝!】
胤礽大笑着抱起儿子:好!等休沐日,阿玛带你去南苑放风筝!咱们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红薯长得怎么样了!
说到红薯,元锦想起一事,宋农正来信说,试点州县的红薯长势极好,预计产量会比南苑还要高出两成。他建议在推广新作物的同时,可以建立粮种交换制度。让丰收的农户留下部分良种,与周边农户交换,这样既能推广良种,又能促进乡邻和睦。
这个主意好!胤礽精神振奋,还有《农事指南》,也要加紧刊印。等秋收之后,咱们要让直隶的百姓,都能尝到新农法的甜头!
这时,弘暄忽然扯了扯胤礽的衣袖:阿玛,我能不能把我的小菜园里的菜籽,分给南苑的小朋友们?
这个请求让胤礽和元锦相视一笑。元锦柔声道:当然可以。不过暄儿要记住,分享是好事,但也要教会别人怎么种,对不对?
【嗯!】弘暄用力点头,【我教他们怎么浇水,怎么施肥!】
数日后,胤禛带来一个消息:二哥,胤禩虽然表面上认错,但暗中还在活动。他的人在士林中散布言论,说太子重术轻道,沉迷奇技淫巧,非治国之正道。
胤礽不怒反笑:他们也就剩下这张嘴了。等秋收之后,事实会说明一切。
接下来的日子,毓庆宫一派忙碌景象。戴梓带着工匠在漕河沿岸安装新式水车;胤禛的信鸽网络初步建成,第一条从江南到京城的通讯线路已经打通;宋农正奔波于各试点州县,指导农事;元锦则忙着《农事指南》的最后校订。
弘暄对信鸽特别感兴趣,每天都要去看望那只伤愈的鸽子,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
【小白今天吃了好多谷子!】他兴奋地向父母报告,【李谙达说,它很快就能送信了!】
这日,元锦正在校对书稿,弘暄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画画。忽然,他抬起头问道:额娘,为什么咱们要这么辛苦地让地里多长粮食啊?
元锦放下笔,将儿子揽到身边:因为天下还有很多人家,辛苦一年也吃不饱肚子。咱们多费些心思,就能让更多人吃饱饭,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大好事?
弘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像我把点心分给小伙伴那样?
对,就像暄儿分点心给小伙伴一样。元锦温柔地笑了,只不过咱们要分的,是能让天下人都不饿肚子的宝贝。
这时,胤礽从外面回来,听到这番对话,不禁感慨:若是朝中大臣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何愁天下不治?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最新校订的《农事指南》,只见书中图文并茂,从选种、堆肥到水车使用,无不详细说明。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书中还专门增加了一章各地土质辨识法,是宋农正根据多年经验总结的。
这本书一旦刊行,必能造福万千黎民。胤礽郑重地说,元锦,你功不可没。
臣妾不敢当。元锦谦逊道,这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
【阿玛额娘!】弘暄举起新画的画,【我画了这本书!还有好多人在看书,地里长出了好多粮食!】
画上虽然稚嫩,却能看出许多人围着一本书,旁边的田地里庄稼丰收的景象。胤礽和元锦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与希望。
江南漕运的危机已经化解,直隶的农事改革正在稳步推进,而最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儿子在这过程中展现出的仁爱之心。这一切,都让他们更加坚定了继续走下去的决心。
等秋收之后,胤礽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语气坚定,咱们的改革,就要迈出更大的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