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微皱，走进校场，只见新来的士兵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站没站相，交头接耳，议论着他这个新上任的百户大人，完全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
夏明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校场入口。
很快，有人发现了他，喧闹声戛然而止。
夏明林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所有人，列队！”
士兵们心中一凛，不敢再怠慢，迅速站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方阵。
夏明林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提高：“全体都有！原地列阵！”
“腰板挺直！目视前方！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
日头依旧毒辣，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士兵们就已汗流浃背。
几个体质稍弱的开始摇摇晃晃，但在夏明林冷厉的目光注视下，没人敢偷懒。
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人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夏明林这才抬手：“停！”
士兵们如蒙大赦，不少人直接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夏明林走到众人面前，扬声道：“我知道你们累，但鞑子不会因为你们累就放过你们！站都站不稳，怎么拿刀杀敌？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过，今天表现都不错，中午所有人加餐，有肉！”
“大人威武！”士兵们闻言，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当晚，夏明林将崔北川叫到自己的营房。
“北川，我问你，”夏明林开门见山，“按堡里的规矩，这次缴获的战利品，该如何处置？”
崔北川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大人，哪有什么规矩。以往打了胜仗，所有缴获都要上缴千户所，由千户大人统一处置。说是会折算成赏钱和抚恤发下来，可到弟兄们手里的……十不存一。大部分，都进了大人的腰包。”
“这样可不行。”夏明林眼中寒芒一闪，这批战利品，是他快速崛起的关键，绝不容有失。
他站起身：“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第二天一早，夏明林径直来到了千户所。
“大人，早。”夏明林一进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微笑。
张文焕正慢悠悠地喝着茶，见他来了，也笑着抬了抬手：“是明林啊，坐。怎么样，部队整编得还顺利吧？”
“托大人的福，一切顺利。”夏明林顺势坐下，像是闲聊一般说道：“只是末将昨日操练部队，发现一个问题。弟兄们士气虽高，但甲胄残破，兵器老旧，真要在遇上鞑子，怕是……有点悬啊。”
张文焕闻言，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你能时刻想着提升部队战力，这是好事，我心甚慰。”
夏明林像是没听到他话里的敷衍，继续说道：“所以末将就在想，咱们缴获的那批战利品，能不能先拨付一部分下来装备我部，也好尽快形成战力，为大人分忧，守好这北门不是？”
张文焕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明林啊，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打仗是一回事，在咱们大明的官场上立足，又是另一回事。这次我们打了胜仗，功劳怎么才能变成实实在在的好处？光靠上面一张嘉奖令是不够的。”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开始说教：“这批战利品，能卖一大笔钱。银子到手，一部分按规矩上缴，剩下的，咱们拿出一大份，去宣府上下打点。你想想，有了银子开路，上面的将军能不念着我们的好？到时候，别说给你请功实授百户，就是把咱们整个马营堡调到内地安稳的卫所，也不是不可能！”
他拍了拍夏明林的肩膀，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你还年轻，以你的本事，难道想一辈子待在这鬼地方，跟鞑子拼命？眼光要放长远些！用这些死物，换一个光明的前程，这才是最划算的买卖！”
夏明林听完，怒火一下就烧了起来。这张文焕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次伤亡这么大，他还想玩原来这一套。看来，指望张文焕主动交出装备，是不可能了，既然好言相商的路走不通，那就只能换个法子了。
他将心中的怒火强行压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和“受教了”的神情，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大人提点！末将还是太年轻了。”
他随即又露出一丝“为难”和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只是……大人，您说得都对，可弟兄们那边……都是些粗人，不懂这些。他们刚死了那么多袍泽，现在就指望着盔甲战马能让他们多条活路。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东西要被卖了……”
张文焕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听懂了夏明林的意思：这是威胁他，只要他敢动这批装备，他们就敢闹事。现在夏明林在士兵的威望太高了。不能硬来，硬碰硬只会让事情无法收拾。
先拖延几天。等风头过去，再想办法慢慢炮制他。一个武夫，还能翻出我的手掌心不成？
他打了个哈哈，站起身来：“明林言之有理，是我想得不周。弟兄们的情绪，确实要安抚。这样，你让我再想一想，如何平衡此事，既能让弟兄们拿到赏钱，又能加强武备。你先回去，过两日我给你答复。”
夏明林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敢‘拖’，看来是真没打算给。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今晚就必须动手！
夏明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次抱拳：“那末将就等大人的好消息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张文焕看着他的背影，笑容瞬间消失，脸上一片阴沉。
当晚，夏明林没有睡觉，而是在营房里等着周铁山和崔北川。
月上中天时，周铁山和崔北川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大人，都准备好了。”周铁山瓮声瓮气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夏明林点点头，站起身来：“记住，不要下死手，缴了他们的械，绑起来就行。速度要快，必须把所有的战马和甲胄，都转移到我们北区的营地里。”
“明白！”崔北川点头道，“只是大人，这样一来，不就跟千户大人彻底撕破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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