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存在,为了那亿万分之一的未来可能性,他必须做出抉择。这无关善恶,只关乎生存与延续这最冰冷的宇宙法则。
他缓缓地,带着一丝决绝的悲怆,开始调整自身意识的波动频率,将其设定为一种能够与那些无主、涣散的意识碎片产生“共鸣”并进行“牵引”的模式。他的意识光晕,如同一个在死亡之海中刚刚诞生的、微小的引力源,开始尝试吸引、捕捉并…融合那些飘荡在周围、即将彻底熄灭的、源自其他人类的意识碎片…
这是一条行走于伦理刀锋之上的危险道路,是在死亡的绝对国度里,窃取那些本应安息的火种来点燃自己的求生之焰。成功,或许能赢得一丝挣扎的力量,窥见一线生机;失败,则可能因为无法驾驭融合而来的混乱信息,导致他自身这最后、最核心的意识余烬,也彻底崩溃、消散,归于永恒的虚无。
做出抉择的过程,短暂却如同在灵魂深处进行了一场毁灭性的风暴。最终,对“方舟”的责任,对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的渴望,压倒了个体的道德洁癖。陈锋的意识波动,如同设定好频率的微弱灯塔,开始在这片混沌的“信息汤”中,定向地吸引那些无主、涣散、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碎片。
第一个被吸引过来的,是一团极其微弱、几乎只剩下一点“好奇”本能的研究员意识残影。当它与陈锋的意识光晕接触的瞬间,并非融合,更像是一种…“溶解”与“补充”。那点残存的“好奇”特质,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迅速失去了其独立的形态,转化为一股精纯的、无属性的“信息凝聚力”,注入了陈锋的意识核心。陈锋感到自己的“存在感”似乎凝实了极其微小的一丝,抵抗同化潮流时也略微轻松了一点。没有记忆,没有情感,只有最本质的“存在之力”被汲取了。
这证实了他的猜想,但也让他意识深处泛起一丝冰冷的寒意。他确实是在“吞噬”这些曾经的同类,以他们的彻底消亡为代价,延续自己的存在。
他没有停下。为了更大的目标,他必须成为“窃火者”,在这死亡的国度里,窃取那些本该安息的星火。
一团代表着“坚韧”的碎片来自某位不知名的安保人员;一点残留着“计算”倾向的思维模式来自某位工程师;甚至有一丝极其淡薄、属于普通人的、对“光明”的单纯眷恋…这些碎片如同飞蛾扑火般,被陈锋的意识引力捕获、溶解、吸收。
他的意识光晕以肉眼(如果还有肉眼的话)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明亮了一些。他对“源初之钥”秩序波动的引导也变得更加得心应手,能够维持更长时间的微弱干涉,在混沌中创造出稍纵即逝的、更复杂一些的几何结构。
然而,副作用也开始显现。那些被吸收的碎片,虽然其核心特质已被转化,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丝残留的、不属于陈锋的“印记”在他意识中闪过——一段无法理解的公式碎片,一幅模糊的家庭画面,一种面对未知的短暂恐惧…这些杂乱的“信息噪音”干扰着他的思维纯粹性,让他必须分出一部分心力去“消化”和“压制”。
当他尝试吸引下一团较大的、闪烁着“守护”与“责任”光芒的意识碎片时(他认出那属于一位他曾见过但不太熟悉的中层指挥官),异变发生了。这团碎片的“自我执念”远比之前的要强。它并未轻易溶解,反而在接触的瞬间,与陈锋的意识产生了剧烈的“排异反应”!
“不…守卫…” 一段混乱但强烈的意念冲击着陈锋的核心。
两团意识光晕在混沌中相互碰撞、侵蚀,仿佛两个濒死的灵魂在争夺最后的存在权。陈锋感到自己的意识结构都在震荡,刚刚吸收来的力量也变得紊乱。他意识到,强行吸收这种仍保有较强自我印记的碎片,风险极大,很可能两败俱伤。
他果断地切断了吸引,并调动起“源初之钥”的稳定波动,强行将那股排异反应抚平、驱散。那团“守护”碎片变得更加黯淡,飘向了远处,但终究没有彻底湮灭。
这次失败的尝试让陈锋更加谨慎。他意识到,并非所有“燃料”都可以安全使用。他需要更有选择性地汲取那些真正无主、几乎只剩下纯粹“存在之力”的碎片,避免与那些仍带有强烈个体执念的余烬直接融合。
他将目标主要锁定在那些最为微弱、闪烁频率极低、几乎已无任何特质波动的意识残影上。这个过程缓慢而压抑,如同在沙漠中艰难地收集着即将蒸发的露珠。
随着力量的缓慢增长,他终于可以将一部分稳定的秩序波动,持续地导向离他最近的那团——属于雷震的意识余烬。他不再试图吸收它,而是像一个医生,用秩序的“绷带”小心翼翼地缠绕、稳固那团即将熄灭的火焰。
效果是显着的。雷震的意识碎片停止了持续的黯淡,其闪烁变得稍微稳定了一些,虽然远未恢复意识,但至少…暂时脱离了即刻湮灭的危险。
这是一个小小的胜利。证明了“逆熵之火”不仅可以用于自身的生存和掠夺,也能用于…守护。
陈锋将“目光”投向更远处,投向李工那充满感知执念的碎片,投向其他更多飘散的意识星火,最终,投向那在混沌深处沉浮的“方舟”。
路还很长,燃料依旧匮乏。但“窃火者”已经找到了他的方式,在这片万物终结之地,一点一点地,窃取着存在的权利,并试图…点亮更多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