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了解了潭州城后,何秀云没有多问——再多的事情,曹里正也不可能说。
许悦溪见曹里正手里捏着那根红薯干不放,送他离开时,特意到分给他们的屋里翻了一番,拿油纸包好,硬塞到曹里正手里:
“曹爷爷,接下来三天,我们还得麻烦您呢,您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曹里正过意不去,连吃带拿的,多不好意思,他就从没干过这样的事。
但许悦溪塞了红薯干就跑,何秀云和许老三话又说得漂亮,曹里正思来想去,还是收下了。
也罢。
留一半到家里,另一半送去王府,给他儿子和他同僚尝尝。
这许家老三厨艺不错,说不定还会在潭州城里开个小饭馆小酒楼什么的,日后儿子闲暇时,还能照拂一番。
温博文也回去了,带着许老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眼神,和两碗鸭子汤。
咳。
来蹭顿饭,还能得到这么多消息,也算意外之喜。
温博文想想自己也算许空山半个老师,可不得表示表示?
等过了这三天,他进潭州城,找上那位旧日同窗,给许空山运作一番,看能不能将他弄进个好的私塾或书院。
潭州城最好的南川书院就别想的,再次一等的也够不上。
倒是那位昔日同窗儿子念的端和私塾,只需三名秀才举荐就能进入。
温博文算盘打得啪啪响,他一个,何邦一个,再加上个林秀才——林秀才教导许空山更久,也算半个老师,不可能不答应……
同一时间,潭州城
覃蒿忙完一天的活,和换班的人交接好,刚要去官衙和相公曹德一块儿吃饭。
近日从岭南逃荒来潭州的百姓太多,官衙人手不足,便临时调了她们过来,做些清点粮食、整理库房之类的杂事。
除去工钱,官衙食堂还包揽每天两餐的饭。
味道自是比不上在家亲手做的,可也比潭州城里好些小饭馆好上不少。
“覃娘子,小虎托我送饭过来,你忙活一整天,快拿去吃了填填肚子。”
覃蒿有些惊讶地接过同村老人送来的食盒,纳闷道:
“小虎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我在家时喊他往菜里添点盐,他都没个分寸呢。”
“嗨呀,小虎都九岁了,又在书院里读过书,可能是先生教的?
不过这顿饭菜,还真不是小虎做的,是村里来了一行人,问小虎要了些毛豆,拿饭菜换的。
小虎吃不完,便让我趁热送来了,你快尝尝,那家的饭菜可香了。”
覃蒿顿时警惕:“村里来了人?谁安排的?不是说了我们几个村不安排人进来住吗?”
那人听曹里正提过一句,模模糊糊记得些许:“好像……有我们村的田契。”
覃蒿不再问了,和人道了谢后,提着食盒来到官衙。
她相公曹德,也是被临时调到官衙干活的。
覃蒿一到官衙食堂,便瞧见相公曹德守在食堂门口,正翘首以盼。
曹德个头高,一见着覃蒿,便大步朝她走来,顺手接过沉甸甸的食盒:
“走,我让人占了两个座,可别被抢了。”
覃蒿点点头,跟着曹德往食堂里走,又听他说:
“娘子,我晚上还得轮一次班,你和韦姐姐她们一块儿回村,让小虎别忘了做功课,也别闹着你,不然回头我带他到官衙干些杂活!”
覃蒿嗔怪道:“小虎才九岁,干得了什么活?”
“嗯……倒夜香?”
“闭嘴,这在食堂,正要吃饭呢!”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食堂,排队打了饭菜坐下。
覃蒿同曹德的几个同僚打了声招呼,余光瞥见被曹德放在一旁的食盒,她想了想,拿过食盒打开,将里头两碗饭菜取了出来:
“大家不用客气,一块儿吃啊,小虎送来的,说是今天刚到村子里的一户人家给的,他一个小孩心里没数,送了两大碗过来,我们两个都吃不完。”
曹德愣了愣,他本来以为食盒里装着娘子在潭州城里给小虎买的吃食,合着是小虎送来的饭菜。
他爽朗笑道:“难得小虎有这份心,兄弟们都别跟我客气,你们可都是那小子的叔叔伯伯,吃点饭菜怎么了!”
曹德和覃娘子先后开了口,同桌的几个汉子也就没跟他们客气,拿干净筷子分别夹了一两块肉放进碗里。
曹德干得可都是体力活,先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再夹了块蒜香排骨:“……唔?”
覃娘子注意到他的动静,奇怪道:“怎么了?饭菜不对劲?”
曹德大口大口嚼完嘴里的饭菜,再咽了下去,望着食盒的两眼直发亮:
“娘子,你快尝尝!”
覃娘子怔了怔,夹了颗毛豆,试探地吃下。
明潭村离潭州城不远,食盒里的饭菜放到现在,还是温热的。
毛豆就是自家种的普通毛豆,可经过厨子一番精心烹制,味道可比她亲手做的好吃数倍!
覃蒿忙不迭还要下筷,却敏锐察觉到数道视线,她抬头一看,同桌几个兄弟口水都快流了一地。
“咳,嫂子,那什么……还有多余的吗?”
曹德、覃蒿:“……”
深夜,庄子上的许家人没一个安然睡下的。
许仲躺在长板凳上,心说可真奇怪。
逃荒路上,危机四伏,他们一躺下就能睡得着。
现在到了潭州城,安稳了下来,却怎么睡都睡不着。
听到旁边摆了两张长板凳的许空山翻了个身,许仲压低声音:“空山?空山?你睡了吗?”
许空山翻过身,声音不带半点睡意:“爹,咋了?”
许仲无语:“你别咋了咋了的,家里那几个大的小的,都被你带了一口东北腔,尤其程灵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娃,多难听啊!”
许空山悻悻应了声,长叹一口气:
“也不知道舅舅他们被分到哪个村了,好在他们离开天海县前,都去衙门领了身份凭证和路引。”
许仲也在为这事有点发愁。
除了程家,许朝晴也随了吕家,没有同许家人一块儿。
陈寡妇母女和徐癞子则和两个里正排在一起,现在也不知道被分到哪儿了。
还有两个里正、李木匠、王栓子他们……
同行赶路这么些天,又经历过大小事情,再怎么着都生出些许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