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凝云正挨个给人把脉,一看没人接话,不由得笑道:
“娘,你还用担心溪儿?她脑瓜子聪明着呢,明面上有大哥和堂哥护着,暗地里赵叔郑叔何叔田叔他们不都听她的,遇着什么事,都会搭把手保护她。”
程瑶想想也有道理,赵树郑宝他们都是心善的,不然也不会离开逃荒队伍,给大家伙找水。
和他们分开前,赵沐和田老婆子还发过誓,一个唾沫一个钉的那种。
真要遇上什么事,溪儿都得被护在最后头。
许空山挠挠伤口上的疤,伤口结疤有点痒:
“还不止,付财,就是驿站花银子要爹做饭的那个掌柜,正是青云寨的十一当家。
他想尽办法庇佑我们,甚至我们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烧中央库房那次,得亏付财帮着拖住一群当家。
而且大当家和六当家内斗,付财在其中起的作用非常大。
许空山反正睡不着,从进青云村说起。
当然了,许望野许孟九和冯船在场,他没有说的太细。
比如中央库房那次,忽略溪儿在其中的作用,直接说库房不知道怎么的被烧了,大当家还死了个心腹,可能是两方内斗。
程瑶和许孟九全程听得心惊胆战,不时瞥瞥许悦溪,心说这还不危险?
许孟九更是攥紧了手,紧张地说:“幸好望野堂弟长了个心眼,和那青斑山匪搭上了话,还不忘到地牢救人。
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他们能否平安逃出青云寨,可就说不准了。
冯船不停点头,主动说道:“还有我呢,是我从地牢几百人里,认出了江燕。”
“咳,也就是青斑山匪的娘子。”
众人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这人夹在他们中间,不觉得太突兀了吗?
这小混混带人抢劫,还被许空山和许望野联手揍过的好吧。
冯船只当什么都不懂,目光不时瞟向许孟九。
许孟九还记得他,雪天寒夜,就他和那群小弟接了守门的活,便笑着递了台阶:
“是得分你一份功劳,望野堂弟乍然进地牢,又不清楚里头的门道,要在短短几个时辰里找到人,可不是个简单的活。”
冯船眼睛噌地亮了。
许空山轻咳一声,拉回话茬,一口气说到前两天在某个村子里,抓到一群歹人,其中有一个山北村姓黄的。
程瑶听得心惴惴,这才想起黄小二说过的话:
“……离开那村子后,我们遇上过十几个同村的,个个可怜得很,哭着求着赵里正搭救,给一口粮食也行。
赵里正遭遇过黄小二那事,哪还敢随意救人,而且他们的银子粮食都被抢了,赵里正救了一个人,其他人怎么想?救得了一次,之后怎么办?”
更别说那些人被赵里正拒绝后,当场骂他不配当里正,甚至诅咒赵树赵沐再也回不来。
赵里正本来看他们委实可怜,还想挤点粮食接济。
听了这话,更是寒了心。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陷入长久的沉默。
许凝云挨个把过脉写了药方后,接过话茬:
“郡城现下只许出不许进,城门外聚集了大量逃荒来的难民,我担心早晚会出事。”
许悦溪顿时来了兴趣,掏出肉脯散给众人,慢慢嚼着:
“姐,你还没说呢,这处大宅子是你租的?可真大啊。还有那五大金刚哪来的,看着可凶。”
许凝云咽下肉脯,慢吞吞地道:“不是租的,我出了郡城后,来到这处村子落脚。
本来租住在村尾,一处小院子。
这处宅子的主人,打算动身赶往潭州,然而他家中的长子双腿瘫痪,轻易动弹不得,请我出手医治……便将宅子借给我暂住。”
“至于童文他们,也是我救下的。”
许凝云说完,看了许悦溪一眼。
许悦溪顿时明白,有些话,不能当着冯船的面说。
她狠狠眨了两下眼睛:“这都三更天了,你们不累我都累了,还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程瑶叮嘱众人早点休息后,毫不犹豫拽上许仲离开。
她还有许多话要问。
许空山站起身,招呼许望野和冯船扶他一把,商量干脆凑一屋睡下。
许孟九目光在许悦溪和许凝云之间来回扫视,猜到两人大概有话要说,便回了西厢房休息。
许凝云收好药方,带许悦溪来到一处房间。
许悦溪脱了外袍一上床,迫不及待地开口:“姐,我空间升级了!装了好多金银宝贝和粮食!”
许凝云失笑,摸摸她的脑袋,和她并肩躺下,长长叹了口气:
“那可太好了,我正有些担心呢。”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了自个儿的遭遇,重点提了下陆县令请她潜入郡守府,和陆县令投靠叛军一事。
“还有方郡守的母亲……包括戚将军连打败仗一事,我想了好些日子,都没想明白。”
许凝云说完,苦笑了下:
“我也知道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但陆县令……他不像个会投靠叛军的软骨头。”
许悦溪太久没睡得这么舒坦,不由得蹭蹭被子:
“我在青云寨里,见过彭师爷和吴捕快,他们俩代表琼州,招纳山匪入叛军。”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叹口气。
许凝云爬起,将一枚香囊挂在床头:
“罢了。不说这些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的事,你可想好了,是留在这儿,还是继续逃荒?”
许悦溪嘿嘿一笑:“姐,你都说了郡城外聚集大量难民,恐怕会出事。我是这么想的,要不我们去潭州?”
许凝云微微一怔。
潭州?
刚穿过来那段日子,许悦溪偷着空闲,不是没提过逃荒的事。
提得最多的,正是潭州。
没别的原因,后世潭州,是他们的老家。
许悦溪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只觉眼皮格外沉重:
“还有一件事……”
许凝云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好一会儿后,小小的呼噜声在耳畔响起。
许凝云无奈替溪儿掖了掖被子。
许是家人到来的缘故,她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翌日,许悦溪是被一道慌乱声音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