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二婶笑得有些僵硬，却没有多话，也没有让许悦溪别把今晚的事说出去的意思。
出了林子，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许悦溪走到许家生起的火堆边，这才扭头回了自家睡的地方。
许仲打从许悦溪进了林子，就一直关注着。
等人来到火堆边，许仲从火堆里扒拉出两个小芋头：
“喏，你大哥黄昏那阵到山里挖的，他高高大大，光吃稀饭吃不饱，赶了一天路又容易饿。
这两个是专门留给你吃的。”
许悦溪大概明白白婶为什么抱怨了。
大晚上的，芋头一剥，香味传得老远。
等待芋头稍稍放凉些时，许悦溪给爹告了状：
“白家把粮卖了出去，和我们家又没什么关系，她还有脸偷摸骂人，脸皮可真够厚的！”
许仲点头，刚要说话，许悦溪低声嘟囔道：
“就这还吃的好了？我空间里还有一堆东西呢，比如海鲜腊肠等等，拿出来不得眼红死他们。”
许仲失笑，却没有说什么。
他们辛苦囤货，不就盼着逃荒的时候稍稍吃好一点？
没必要为着几句闲话，就委屈自个儿吃差的。
许悦溪嗯嗯点头：“明天轮到我们家去打水，我和大哥去，我顺带洗洗脸漱漱口。”
洗脸漱口是假，趁机取水装满六个水囊放进空间是真。
许悦溪问四方杂货铺要了十二个水囊，许老大家和许老三家一家两个，剩下两个，分别卖给了林陵和里正家。
许仲没有异议。
许悦溪吃了小芋头，和爹聊了会儿天消食后，又窝回原处睡下了。
清晨被腊肠饭的香味勾醒。
许悦溪到溪边摸了把脸，又漱了口，趁人不注意取了水后，揣着两个水囊刚坐下吃饭，就见白婶偷偷摸摸看她。
“娘，白婶刚跟我到溪边了？”
今天还得赶一天的路，程瑶没有胃口也得扒饭：
“没啊，你爹和我说了昨晚上的事，我都盯着呢。”
许悦溪再看同去溪边的许空山，见他摇头，稍稍放下心。
“哦，我看她鬼鬼祟祟的，还以为偷看我洗脸了，合着是心虚啊。”
许老汉呛了一声，咽下嘴里的饭，正要开口让许悦溪说话别那么刻薄。
何秀云一筷子敲在他碗上：“吃你的饭！这么香的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许老汉悻悻闭了嘴，将腊肠拨拉到一边，自顾自埋头吃饭。
何秀云还能看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没说什么，任由老头子把碗里剩下的几块腊肠，偷摸分给老大家的大川大海，和老三家的许梦章。
许仲和程瑶当然也注意到了。
许老汉当初住在许老大家时，也曾偷摸省下饭菜窝窝头给到处碰瓷的许悦溪。
这点小事，都是亲戚，没必要斤斤计较。
然而他们是没说什么，许老汉心虚啊。
总担心许仲埋怨他偏心。
接下来每回干活捡柴，许老汉都跑在最前头。
一连三四天，都是如此。
许悦溪私底下问过何秀云：“奶奶，你看爷爷的性子，还挺……有趣的。”
何秀云正抱着小明澄，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哄睡：
“他就是这么个老实的性子，别看凶巴巴的，但人挺好的。
不然就他这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瓜子，和普通平凡的脸，我哪看得上他啊。”
这几天赶路，何秀云偶尔会说些旧事。
许悦溪这才知道，何秀云的爷爷，不止是个举人，还当过大官呢。
可惜运气不好，被卷入朝堂风波，全家被贬到岭南。
许老汉就在那个时候，和何秀云结了缘分。
这天下午，众人休息前正巧看到一个村子。
许老三和赵树，也就是里正的大儿子先行一步，到村子里探了一遍。
即将走出天海县的地界。
路上多了几分危险。
昨天中午路过一个村子，山北村众人亲眼看到两伙人在打架。
山北村有人心大，还打算看个热闹。
里正赶紧把人喊住，招呼一群人加快速度离开。
没一会儿，许老三和赵树回来了。
赵树擦擦汗：“村子还挺安生，小半个村子的人家逃了荒，小破屋子不少，要不我们今晚就到村子里休息？”
许老三说的更仔细：“我们问过村里的人，可以让我们落脚，但不能闹事。”
里正迟疑了下，晚上在村子里睡下，可比在野外安全些：
“成，我们就去那儿暂住一晚。”
里正非常有分寸，没有砸开紧拴着的门，就在村口找了一家大门敞着的废弃院子。
许家人多，另找了一处。
其他人两三户人家住在一起，各自找地方。
白婶闻着从许仲那边弥漫出的炒菜香味，吸了吸鼻子，再看自家锅里那点米，忍不住骂骂咧咧。
她家嫌临海镇粮价太贵，舍不得那点银子，打算路过别村别镇，再买些粮食。
谁能想到一出临海镇，粮价更是贵上了天！
都快涨上十几文一斤了！
造孽啊！
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连赶几天的路，顿顿吃稀得见底的稀饭，全家腿都打晃发飘。
吃过饭后，眼看两个孩子都有气无力的，白婶眼珠子一转，越过霍二婶，找上霍秀才的娘，和另一户人家。
三人嘀嘀咕咕半晌，又回去和自家人商量了下，开始盼天黑。
另一家的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眼睛闪了闪。
许悦溪吃过饭后逗完小孩，看着娘和大哥铺好野草做的垫子，再往上铺了一层被褥。
简单擦洗过后，许悦溪累得一行，脚底板都快被磨平了，让娘就着烛火帮她挑了水泡，再敷上一层止疼的草药汁后，就地往被褥上一趴，眼一眯开始睡觉。
今天轮到许望野守夜。
众人依次睡下后，许望野给被捆在驴车车顶的小野猪喂了点水和草，见小野猪蔫蔫的，打算明天和许悦溪商量商量，放小野猪下来自个儿走。
不然捆在驴车上，小野猪不舒服，拉车的驴也累。
就在这时，门外突地响起吵架声。
许望野和惊坐而起的许空山对视一眼。
再看许悦溪都惊醒了，三个人爬起，趴到墙头偷偷往外看。
墙外，两伙人正在对骂，其中一方似是村子里的人，另一方……是山北村的！
三个人顿时睡意全消。
许悦溪自个儿坐在墙头，以免待会儿打起来，影响大哥的速度。
正当他们以为这是个吃人黑村时，一道痛骂声响彻整个村子：
“我好心收留你们在村里住，你们倒好，还偷起村里的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