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厨晌午过后得唐劲所托,心事重重找上许仲,不停琢磨怎么劝他答应下来。
——即便不在扬州,得罪唐家人也不甚明智。
正为难之际,就听许仲痛快地应下:
“唐家出五十两银子,你另给我十两?这多不好意思,干了。”
见杨大厨目露迟疑,许仲有些纳闷:“我答应下来,你还不乐意?怕我抢你生意不成?”
杨大厨摇头,瘦小的身子紧紧裹在羊裘里,望着许仲失笑:
“唐公子不是几次对你的态度都不怎么好?你还年轻,又是个不服软的性子,我还当你不会为了几两银子屈服。”
许仲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静静看着杨大厨,没有接话。
杨大厨吐出一口浊气,看了看天色:“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许仲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可远比他聪明。
下雪之后,愈发冷了,日子过的飞快。
许悦溪只觉打了个盹就下了学,出了官学再到镇上闲逛囤货,回家眯上一会儿又得早起爬去上课。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无比敬重林陵。
林陵住在山北村,平时坐牛车都得花上大半个时辰。
雪天路上难行,更是深夜就得起床,迎着寒风顶着雪,坐牛车来镇上。
好在他卖书分得了些许银子,添置了棉衣棉鞋,又常年下地有一副好身骨,并未染上风寒。
许悦溪一天天盼下来,可算在钱家被处置第三天,盼到放年假。
年前加年后,整整十天!
放假的不止官学学子,还有帮工帮厨等等。
钱家的事解决了,许孟九和许望野一放假就回了山北村,不忘招呼许仲一家回家吃团圆饭。
小院里,许悦溪吃着兔肉火锅,高高兴兴和家人盘起账。
该说不说,许望野不在,许仲一家说起话聊起天更自在,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说错了话露馅。
许仲到唐家掌勺的银子和卖酿酒方子给童掌柜得来的银子,早已给了许悦溪。
他掰着手指:“放假十天,官学食堂没了收入,我还一一给四个徒弟几个帮厨结了月钱,并一人发了一份红包……”
许仲这边没什么好说的,夹了一筷子兔肉,沾着调好的调料慢慢吃着。
程瑶同样拧起眉头:“厕纸买的人不多。
有钱人都用丝绸锦缎,中等人家拿布料或一人一根厕筹,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另一个不好大肆宣扬,天海县内发展缓慢,郁掌柜带了好几车回了郡城过年,打算到郡城发展发展。”
见许仲给她抢了好几筷子兔肉,程瑶夹起吃了一口,继续说道:
“银炭倒是出乎意料的还不错,渡远寺的那七天,天海县和周围几个县的好些商贾和有钱人家用过后都觉不错,还便宜。
就和老三下了好些订单,我大哥都带上他儿子钻山里烧炭去了。唔,给我分了差不多六两银子。”
别看比起五十两和二十两,六两银子不算多。
但这才七天,程瑶还只出了个点子,别的事情都是许老大他们干的。
分得六两银子,她心满意足。
许空山幽幽看向许悦溪。
许悦溪摊摊手:“别看我啊,我就同郁掌柜分了八两卖米粉的银子,粉铺还没清账。
不过追风铺子那边,何管事得了金金的话话,打算分我三百两。”
许仲、程瑶和许空山吃肉的动作同时一顿。
人比人,气死人啊!
许悦溪摇头:“但我没全要。”
她解释道:“追风铺子这事,我就出了个主意,高家又是往里投钱,又是花钱雇人、打通关系等等,我哪好拿三百两银子?”
程瑶赞同地点头:“高家厚道,我们可不能坑人。就算不看在你和金金的交情上,也得看在积木五五分成上。”
许悦溪‘嗯’了声:“我只收了五十两,剩下的二百五十两,留在追风铺子当投资了。”
要知道高家的地盘可不是在天海县。
追风铺子能在天海县铺开扩展,就能在岭南、在江南,甚至在京城做起来。
且高景这一趟带上金金和高闻予前往京城,定是打着从天海县北上,再从京城南下,同时扩张追风铺子的主意。
——献上祥瑞的功劳,早晚会被遗忘。
高景不可能不把握住功劳最盛之时的机会。
投资追风铺子一事,全家都没什么异议。
见许空山摊摊手示意没什么可说的,许凝云迟疑了一下:
“除夕过后,师父将带上池师兄和贺师姐前往郡城。
溪儿被绑那晚,师父靠着以往的交情,求了一位郡城来的官员找人,又压下不妥的消息。
那位官员家中母亲有疾,冬日里咳嗽不停,怎么也治不好。
他昨日来信,请师父前往郡城,师父,不好不去。”
许仲往锅里下了切好的肉片,品着她话里的意思:“你是想陪同前去?”
许悦溪放下筷子,皱起一张小圆脸。
许凝云微微颔首:“师父到底是为我们家的事欠下的人情。
她虽并未在意,这一次也没让我一同前往,但……”
程瑶沉吟良久:“我私心不想你去,郡城太远,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帮不上什么忙。
只不过这事,归根到底,是因我们而起。池大夫这一趟赶往郡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不止你,我们全家都得后悔终生。”
许凝云轻轻点头,见许悦溪打开许空山抢她碗里兔肉的筷子,继续说道:
“我问过池师兄,师父去过郡城不止一次,每回半个月就能忙活完。
这一回冬日出行,恐会多费些时间,却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且有我在旁帮忙,说不定还能加快些时间。”
许悦溪想想那位‘池师兄’的医术和为人……的确不怎么行,不怎么靠谱。
池然大夫年事已高,姐姐不去的话,到底放心不下。
她犹豫了下:“离除夕还有好几天呢,不如吃过年夜饭后,再做决策?”
遇事不决,缓缓再办,先吃个饭。
一家人继续吃着兔肉火锅,一边吃着,一边聊着闲话。
许空山吐槽官学好些学子,天天撺掇他在书斋里做烧烤。
半点都不像正经学子!
许悦溪正咬着筷子怀念麻辣火锅时,门外骤然传来阵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