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俞神色稍缓,但眉头依旧紧锁。他看向云芊芊,语气带着后怕和严厉:“胡闹!孙家是什么地方,你也敢独自闯进来?万一出了事……”
“我这不是没事嘛!”云芊芊赶紧打断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而且眼看我们就要出去了!大哥,信我,只要出了这个门,我自有办法……”
她的话音未落,马车外原本依稀可闻的守卫盘查声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连车轮声都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吞没。
不对劲!
云芊芊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再次尝试沟通脑海中的系统:“系统,快!再给我一颗易容丸!”
【警告:检测到当前灵魂载体(云芊芊身体)兼容度不稳定,非本体状态下,高级易容道具‘千面’每日仅能生效一次。强制续期将导致能量反噬,风险极高。请于24小时后再行尝试。】
冰冷的提示音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云芊芊最后的希望。每天只能用一次!这坑爹的限制怎么不早说!她此刻无比怀念自己那具在密室里沉睡的本体——林娆的身体,哪来这么多破限制!
就在这时,马车门帘被人从外面“唰”地一下掀开。
傍晚昏暗的光线透了进来,映出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正是夜温和夜戾。
他们依旧戴着那顶宽大的斗笠,遮掩着四目,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却比夜风更冷。
夜温(主头)的声音透过斗笠传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云芊芊?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你会自投罗网。”
云芊芊脸上堆起她作为“云芊芊”时那惯有的、带着几分娇蛮和无辜的表情:“你们是谁?拦着我们的车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我可是赵磊少爷的人,要回府复命的!”她试图抬出“赵磊”的身份做最后一搏。
“呵。”夜戾(副头)发出一声嗤笑,冰蓝色的眼眸在斗笠阴影下闪烁着讥诮的光,“赵磊?云大小姐,你这副真容,在我们面前就不必再演了吧。刚才马车里的动静,我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苍俞和苍凛瞬间绷紧了身体,一左一右将云芊芊护在身后。苍俞沉声道:“二位是何人?有何指教?”
夜温没有理会苍俞,目光(尽管被遮挡,却能感受到那视线)牢牢锁定云芊芊:“看来,你的小把戏用完了。现在,你是想让我们‘请’你下去,还是你自己乖乖跟我们回去?”
云芊芊心知瞒不过去了,索性也冷下脸:“跟你们回去?回哪里去?我们正要出府,没空跟你们纠缠。”
“出府?”夜戾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毒,“你以为孙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更何况,是我们兄弟的‘贵客’?云芊芊,你当年在部落里,将我们兄弟视为怪物畜生,任意折辱打骂,逼我们吃泔水、睡马厩,那些‘恩情’,我们可一日都不敢忘!”
苍凛忍不住喝道:“住口!过去之事,皆是祭师巫棘蒙蔽逼迫,我与大哥当时亦不知情!如今祭师已死,你们有何怨气,冲我们来便是,何必为难芊芊?她当时年纪尚小,也是受……”
“受什么?受蒙蔽?”夜戾猛地打断他,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年纪小?就可以把我们当畜生一样对待?就可以把我们唯一的栖身之所砸烂,把母亲留给我们的唯一念想抢走丢进泥里?!苍凛,收起你们这副假惺惺的嘴脸!你们黑豹族,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
夜温抬手,似乎按住了情绪激动的弟弟,他的声音依旧相对平稳,却更显冰冷:“旧账,可以慢慢算。但现在,云大小姐,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模样,能安然走出这府门吗?门口的守卫,可不会认你这张脸。”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你是想现在就跟我们走,还是想惊动秦婉小姐和孙浩他们,让他们来看看,这位‘赵磊’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想必,他们会对你非常‘感兴趣’。”
这话戳中了云芊芊最大的软肋。一旦惊动秦婉,别说救人,他们三个立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相比落在秦婉手里,暂时跟这对双头人走,似乎是唯一的选择,至少……还有周旋的余地。
云芊芊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了一眼身旁如临大敌、准备拼死一搏的两位兄长,知道硬闯毫无胜算。
“好。”她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跟你们走。但你们必须保证,不能伤害我大哥和二哥。”
夜温淡淡地道:“这要看你们合不合作。”
苍俞急道:“芊芊,不可!”
云芊芊对他摇了摇头,递过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马车没有驶向近在咫尺的府门,而是在夜温、夜戾的“陪同”下,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驶向那座偏僻阴森的阁楼。
再次踏入这间充满药草和陈旧木材气味的阁楼,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
没有了虚与委蛇,只剩下赤裸裸的仇恨和压抑。
夜戾反手关上门,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他摘下斗笠,露出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面燃烧着快意和恨意:“没想到啊没想到,尊贵的云大小姐,也有落到我们手里的一天。”
夜温也摘下了斗笠,墨绿色的瞳孔深沉如潭,他扫过云芊芊和她身后的苍俞、苍凛,最后目光落在房间角落一个用厚重黑布遮盖的物体上。
“你们不是喜欢把我们当畜生看吗?”夜温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今天,也让你们尝尝,被关在笼子里,猪狗不如的滋味。”
他走上前,猛地掀开了那块黑布。
黑布下,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笼子不大,显然原本是用来关押某种猛兽的,对于三个人来说,空间逼仄得可怕。
铁栏粗壮,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和一股淡淡的腥臊味。
苍俞和苍凛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身为部落中最出色的战士,他们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进去。”夜戾指着铁笼,恶狠狠地说道。
“你们敢!”苍俞怒目而视,周身肌肉贲张,属于黑豹族战士的威压瞬间释放。
夜温却丝毫不惧,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可以选择不进去。但后果就是,我现在就去禀报秦小姐,就说有奸细易容混入,图谋不轨。你说,她是会信你们,还是信我们这两个‘忠心耿耿’的影阁阁主?”
又是威胁!但这一次,威胁更加致命。
云芊芊拉住几乎要暴起的大哥,咬牙低声道:“大哥,二哥,忍一时风平浪静。”她知道,这对双头人恨她原身入骨,此刻激怒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她率先走向铁笼,弯下腰,钻了进去。冰冷的铁锈味扑面而来,让她一阵反胃。笼底粗糙,硌得人生疼。
苍凛看着妹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深吸一口气,也跟着沉默地钻了进去。
苍俞双拳紧握,指节发白,胸膛剧烈起伏。
但看着笼中娇小的妹妹和脸色苍白的二弟,他所有的愤怒和骄傲,最终都化为了无力的叹息。
他低下头,像一头被拔去了利齿的雄狮,屈辱地、一步步地挪进了那个狭窄的铁笼。
“咔嚓”一声,铁笼的门被夜戾从外面锁上,沉重的锁链缠绕了几圈,彻底断绝了他们逃出的可能。
三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几乎动弹不得。云芊芊被夹在两位兄长中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身体因愤怒和羞耻而传来的紧绷和颤抖。
夜戾满意地看着笼中的三人,尤其是脸色铁青的苍俞和苍凛,脸上露出了近乎残忍的笑容:“好好享受吧,三位。这可比你们部落的马厩‘舒服’多了。”
夜温没有笑,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笼外,目光复杂地扫过云芊芊。
比起弟弟外露的恨意,他的情绪更深沉,更难以捉摸。他似乎在透过云芊芊,看着别的什么。
“今晚,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夜温最终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吹熄了屋内大部分的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油灯,在角落里投下摇曳不定、鬼魅般的阴影。
兄弟二人不再理会笼中的三人,转身走到了房间另一端的床铺旁,低声交谈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却像毒蛇一样钻进云芊芊的耳朵。
黑暗中,铁笼像一座冰冷的囚牢,不仅困住了他们的身体,更仿佛要将他们的尊严一点点碾碎。
云芊芊蜷缩在兄长中间,感受着他们的体温和心跳,心中五味杂陈。
救兄之路,才刚刚开始,就似乎已经陷入了绝境。
而夜温、夜戾这对双头人,他们的恨意,显然不仅仅是想关他们一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