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兽奴营在喧嚣落幕后,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远处巡逻卫兵规律的脚步声偶尔传来。
乌冥羽独自待在分配给他的那间简陋石屋里,心跳如擂鼓。
他掌心紧紧攥着那个小纸包,里面是神秘人提供的迷药,触手冰凉,却仿佛烫得他手心冒汗。
计划就在今夜,不容有失。
他反复回想着每一个细节:如何找机会接近林娆,如何不着痕迹地下药,如何与云冽配合将她带离……每一个环节都充满风险,尤其是面对林娆那样深不可测的女人。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躁动不安的情绪。
目光扫过屋内唯一的破旧木桌,上面放着一个粗糙的陶壶和几个杯子。这是之前侍女送来的清水。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或许,他可以借奉茶的机会下手。
这比在宴席上当众下药要隐蔽得多。
时间一点点流逝,乌冥羽如同困兽般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终于,他听到一阵熟悉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林娆!她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也许是例行巡查,也许是心血来潮。
乌冥羽立刻抓起陶壶,假装倒水,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背对着门口,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身影停在了门外。
“吱呀”一声,并未上锁的木门被推开。林娆斜倚在门框上,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黑色旗袍,勾勒出曼妙曲线。
她齐刘海下的桃花眼扫过屋内,目光落在乌冥羽僵硬的背影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听不出什么特别情绪。
乌冥羽心脏猛地一缩,强迫自己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不算自然的平静表情:“大小姐……有些口渴,喝点水。”他举起手中的水杯,掩饰着指尖的颤抖。
林娆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那暗红色的瞳孔仿佛能洞悉人心。
乌冥羽几乎以为她看穿了一切,背后沁出冷汗。然而,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缓步走了进来,很自然地坐在了那张唯一的木凳上。
“正好,我也有些渴了。”她随意地说道,目光落在桌上的陶壶上。
机会!乌冥羽心中狂喊。他极力压制住激动,应声道:“是……我给您倒。”
他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背对着林娆,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另一只握着药包的手飞快地将粉末抖入杯中。
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倒入清水后,他轻轻晃了晃杯子,确保药粉溶解。
转身将水杯递到林娆面前时,乌冥羽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垂眸低声道:“大小姐,请用。”
林娆接过杯子,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手指,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乌冥羽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
她没有立刻喝,而是拿着杯子,若有所思地把玩着,目光却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思考别的事情。
这短暂的沉默对乌冥羽来说简直是煎熬,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就在乌冥羽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林娆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然后,她仰头,非常干脆地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味道有点特别。”她放下空杯,舔了舔淡胭脂色的唇瓣,评论道,语气平淡。
乌冥羽心中一紧,生怕她察觉异常,连忙解释:“可、可能是水放久了……”
林娆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支着额角,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眉宇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大概是今日宴会折腾久了,有些晕。”她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皮也开始打架。
药效发作得比预想中还快!乌冥羽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她。
只见林娆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试图撑住桌子站起来,却力不从心,最终软软地趴倒在了桌面上,陷入了“昏迷”状态。
成功了?!
乌冥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强压下立刻冲出去的冲动,谨慎地凑近,轻轻推了推林娆的肩膀,低声唤道:“大小姐?林娆?”
毫无反应。她呼吸平稳,像是真的沉睡了过去。
乌冥羽不再犹豫,立刻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暗号,轻轻叩击了几下墙壁。早已在附近阴影中等待的云冽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银灰色的狼尾长发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暗金竖瞳锐利地扫过趴在桌上的林娆,又看向乌冥羽。
“解决了?”云冽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狼族特有的低沉磁性。
乌冥羽点头,指了指桌上的空杯和林娆:“嗯,药效很强。我们得快走。”
云冽不再多言,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将林娆打横抱起。女人柔软的身体和淡淡的馨香让他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冷硬。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不会弄醒她(或者说,不会让“昏迷”的她感到不适),然后对乌冥羽使了个眼色。
乌冥羽会意,率先走到门边,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巡逻的卫兵刚刚走过一轮,暂时安全。他打了个手势,云冽立刻抱着林娆,身形敏捷地跟了上来。
两人凭借着对兽奴营地形的熟悉,巧妙地避开几处明哨暗岗,向着约定好的马车停放点潜行。
一路上,乌冥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神经紧绷。
反倒是云冽,显得更为沉稳,只是抱着林娆的手臂肌肉始终处于紧绷状态,显露出他内心的戒备并非像表面那么平静。
终于,他们来到了营地边缘一处废弃物资堆放点附近。
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正是夜温\/夜戾方面提供的逃脱工具。
云冽小心翼翼地将林娆安置在马车车厢内,让她靠在柔软的垫子上。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尝试了一下心腹告知的项圈解除方法——果然有效!颈间那个象征着束缚与耻辱的金属环应声脱落。
久违的自由感让他精神一振,对后续的计划也多了几分信心。
“快走!”云冽低声催促,自己则坐上了驾车的位置。
乌冥羽最后看了一眼兽奴营的方向,眼神复杂。
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内容强硬:“人质在手,妄动则玉石俱焚。命秦婉及玄甲卫不得追击,否则即刻撕票!”落款处,他画了一个简单的乌鸦族标记。
将这警告信留在醒目位置后,乌冥羽利落地跃上马车,坐在了云冽旁边。
云冽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启动,随即加快速度,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向着远离林家势力的方向驶去。
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单调的辘辘声。乌冥羽回头望去,兽奴营的轮廓在夜色中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他心中五味杂陈,有逃脱牢笼的短暂轻松,有对未来的迷茫,更有对身边这个“昏迷”女人的深深忌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马车颠簸前行,乌冥羽驾着车,目光紧盯着前方黑暗的道路,不敢有丝毫松懈。
云冽则守在车厢口,时不时回头查看一下林娆的状况,确保她没有被颠簸惊醒。
而就在马车离开后不久,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秦婉像往常一样,兴致勃勃地打算去找林娆,汇报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单纯献殷勤。
她来到林娆的住处,却发现房门虚掩,里面空无一人。
“表姐?表姐你在吗?”秦婉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她心下觉得奇怪,开始在附近寻找。很快,她就发现了乌冥羽留下的那封警告信。
当看清信上的内容时,秦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转化为滔天的怒火。她一把将信纸揉碎,尖厉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乌冥羽!你这个该死的乌鸦!祸害!竟敢绑架表姐!谁给你的狗胆!等我抓到你,定要将你乌鸦族夷为平地!把你身上的羽毛一根根拔下来!”
她气得浑身发抖,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
虽然暴怒,但信中的威胁让她投鼠忌器,不敢立刻大张旗鼓地派玄甲卫追击。
她一边强压怒火,下令手下精锐暗中追踪马车踪迹,一边急匆匆地去调动林家高手,商议如何既能救回林娆,又能将那些“不知死活”的兽人碎尸万段。
马车依旧在颠簸中前行,似乎已经暂时摆脱了最直接的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