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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数学教授,在吐了口痰,清了清嗓子,又用别人借给他的(因为他自己忘带了)手帕擤了鼻子之后,开始宣读陈情书。有三位文科硕士协助他:一位用银笔为他指点标点停顿;第二位用小棍在他需要提高或降低声音时敲打他的指关节;第三位在他需要直视庞大固埃时拉扯他脑后的头发。庞大固埃开始像狮子一样焦躁起来:{211}他先是转向一侧,然后又转向另一侧;他听着,呻吟着,又呻吟着,听着,陷入了沉思冥想的极度专注之中。当一小时后,宣读人结结巴巴地念出下面这些话时,他的脸色开始明朗起来:

由此已最清晰地证明,正如所有物质都可以被分割成比之无限小中最无限小的部分还要无限小的部分,因此,具有的一切属性,并且可以凭借正当合法的权利,变得能够进行加、减、乘、除、平方和立方运算:就其所有意图和目的而言,它与此国九所大学所曾教授、正在教授或所能教授的任何东西一样有效,而剥夺其权利乃是最残酷的创新与篡夺,势必摧毁世间一切正当的等级秩序,使所有大学变得多余,将副校长、博士和学监,硕士、学士和学者,统统贬低到与屠夫、脂烛商、砌砖工和扫烟囱工那般卑贱可鄙的境地——这些人,若不是有这些深奥的学问奥秘,或许会以为他们懂得和比他们强的人一样多。因此,凡心系学术福祉者,必当祈求殿下干预,以终止所有关于的争议,并以其裁决使所有反对者信服,关于的学问正在各大学中以最佳方式传授,对此国所有青年均大有启迪和改进之功。

听到这里,庞大固埃对巴奴吉耳语了几句,巴奴吉对爱比斯德蒙点了点头,他们俩便离开了会场,直到一个小时后,那位演说者完成任务时才回来。三位执礼员已用头和权杖触地三次,博士们已完成了他们的致敬,硕士们正在行他们的二十七次叩拜礼。爱比斯德蒙和巴奴吉走到庞大固埃身边,发现他睡得正熟,鼾声大作;{212}非得用上那帮学究们鞠躬次数一样多的拉扯,才能把他弄醒。最后他睁开眼,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五六个哈欠,然后叫人拿一大杯酒来。谢谢你们,各位先生,他说,自从我离开教士愚人岛以来,还没睡得这么香过。你们用过晚餐了吗,各位先生?他们以与入场时同样多次数的鞠躬来回答这个问题;但殿下把他们交给巴奴吉照料,自己则与爱比斯德蒙退回到小客厅,在那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宣称这套关于的学问行话,就跟律师的诡辩一样令人费解。巴奴吉把这群学究引到一个大餐厅,每个人听到盘子和杯子的叮当声,都以自己的方式庆幸即将享受到的美味佳肴。巴奴吉把他们留在那里,自己回到庞大固埃身边就座,正好赶上汤被撤下,不过他喝了一品脱香槟酒,弥补了没喝到汤的遗憾。大学学究们磨尖了他们的食欲;他们每人吃了些什么无需赘述;美酒、趣闻和开怀大笑在席间流转,三个小时过去了,才有人想起蓬特马卡那些饥肠辘辘的学生们。

爱比斯德蒙提醒他们还有正事要办,于是下令再上十二瓶埃米塔日葡萄酒,并让皇家侍从们做好准备。十二瓶酒一喝完,庞大固埃便从桌边起身,皇家号角响起,他在宫廷重臣的簇拥下进入大餐厅,那里已摆好一张有四十二副餐具的长桌。庞大固埃坐在首座,爱比斯德蒙坐在末座,巴奴吉则坐在中间,对面是一个能装五十加仑汤的巨型银制汤碗。蓬特马卡的智者们随后按资历入座。每个人脸上都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音乐奏响;餐盘盖被揭开。巴奴吉忙着挥舞那把巨大的银勺;庞大固埃和爱比斯德蒙则无暇用餐,他们全力投入了切肉分菜的工作。菜单{213}上列出了一百道不同的菜肴。巴奴吉每从汤碗里舀出多少,就有多少进入每个人的汤盘;按照宫廷规矩,只要在餐桌旁坐着,每个人都必须做出在用餐的样子,于是三十九把汤匙碰撞银制汤盘的叮当声持续了一刻钟。然后汤盘被撤下,刀叉又忙碌了半个小时。其间酒杯不停地传递着,随后所有东西都被撤走,只留下那个盛满汤的巨大汤碗。第二道菜接着端上,消耗了半个小时;最终,蓬特马卡的智者们胃里的食物,就跟庞大固埃听了他们陈情后脑子里的东西一样多:因为巴奴吉用尽一切可能想出的花样,给他们端上来的全都是。

酒杯、大玻璃瓶、水果盘和餐盘现在摆了上来。庞大固埃和爱比斯德蒙轮流敬酒,杯杯见底:为蓬特马卡大学——世界之眼,品味、理智与博学之母,实用知识的庇护者,其智慧与美德仅次于庞大固埃(这些都是它的头衔)——干杯,全体起立,敬酒三乘三乘三次,伴随着欢呼声和玻璃杯的碰撞声;但蓬特马卡的智者们并不习惯这种;尽管庞大固埃规定不喝完八十一杯谁也不准离席,却连最不胜酒力的文科硕士也丝毫不觉头脑有何不适。那些玻璃瓶确实被频繁撤下,但重新端上来时总是斟得满满的,里面装的始终是。

现在宣布肃静,巴奴吉瞬间跳进了那个巨大的银汤碗里。他从那里向庞大固埃和全体在场者鞠躬,开始了一场持续一个半小时的哑剧演说,将蓬特马卡陈情书中的所有内容重新演绎了一遍;尽管智者们在整个过程中表情都非常严肃,但庞大固埃本人和他的整个{214}宫廷都忍不住一再爆发出笑声。大家一致认为他超越了自己,他当年在巴黎击败英国文科硕士们的那些论据,与他今天所展现的精妙绝伦的姿态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当他用左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在背上拍打了三十九下,同时沿着碗沿跑了三圈时,引起了最热烈的喝彩。他以这个姿势结束,背对着数学教授;就在他完成最后一下拍打的同时,他猛地一跳,在空中翻了个筋斗,面对面地出现在教授面前,单用左腿站立,左手捏着鼻子,将一个装着庞大固埃皇家裁决书的白色缎袋递给了他。然后他伸出右腿,踩在教授的头上,转了三个圈,每转一圈都用双手在身体两侧拍打三乘三次,随后跳了下来。庞大固埃、爱比斯德蒙和巴奴吉随即向蓬特马卡的智者们告辞。

智者们现在退场了,根据皇家命令,由一队护卫陪同,并且按照宫廷礼仪,任何持有皇家命令的人在命令交付之前不得在任何酒馆停留。队伍于次日早上九点抵达蓬特马卡,所有教堂和学院的钟声宣告了他们的到来。全体人员集合起来;以如同殿下亲临般的礼节向皇家裁决书致敬;在适当的仪式完成后,缎袋于正午十二点整被打开。取出了一卷精美装饰的卷轴,公众演说官向张大了嘴的人群宣读了以下文字:

凡能于空无中造出有物者,在——庞大固埃的宫廷里将无物可食。{215}

《英语的起源》,由一位瑞典人讲述

几个月前在荷兰的一个聚会上,聚集了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他们各自母语的优劣成了谈话的话题。一位曾游历甚广、能说大多数欧洲现代语言的瑞典人,对一位竟敢赞美自己亲爱的祖国语言的英国人大加嘲笑。我学英语可从来没费过什么劲,他说,让我非常惊讶的是,我一路上格雷夫森德的海岸,就发现自己能毫不费力地听懂别人说的每一个词。那不过是由德语、法语和意大利语混杂而成的行话,偶尔夹杂一两个西班牙语、拉丁语或希腊语的词。我只需让我的嘴巴适应他们的说话方式——这用不了一周就能轻松做到——然后无论到哪里,我都被当作地道的英国人;顺便说一句,在这个国家,这特权可非同小可,天知道为什么,这里每个人都觉得他们那雾蒙蒙的岛屿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优越:尽管他家门口总少不了这样那样的税吏来催税,如果他出门,肯定会被打倒在地或被扒窃,然而他却狂妄地认为每个外国人都是可怜的奴隶,而他的国家则是所有不幸的聚集地。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谈论自由,但要我选,还是西班牙或土耳其好:除了弓弦勒杀和宗教裁判所,它们是天下最舒适的国家,而且只要你不过论宗教和政治,这两样你都不用怕。在这方面,我看英格兰也没多大区别,因为我在那里的时候,他们一位极负盛名的学者因为把伊索的一则寓言翻译成英语而被关进监狱两年,并因此丧命,而那则寓言在西班牙和土耳其,每个孩子一脱离牵引带就开始学了。听到这里,所有在场的人都异口同声地反驳这位瑞典人,说这{216}绝无可能:因为在英格兰,这片自由之地,就连它最恶毒的敌人所能诟病的,也仅仅是他们为自由付出的代价远高于其价值——在那里,每个人都依据人人都能理解的法律得到公正的审判;法官们是冷静、耐心、明察秋毫的人,他们从不偏袒王室而反对被告,而是为其辩护提供一切可能的协助。

瑞典人被众人的声势压倒了,但并未信服;他似乎决心要把所有恶毒的话都吐出来。好吧,他说,无论如何,你们总不能否认英国人没有自己的语言,而且他们得到这语言的方式非常古怪吧。这一点我至少是确定的,因为整个历史是一位拉普兰的女巫告诉我的,当时我正在和她讨价还价买一阵风呢。听到这里,在场的人又一致要求听这个故事。

古时候,那个老巫婆说,英国人居住在鞑靼的一个角落,他们郁郁寡欢地独自生活着,不为人知,也不知晓他人。后来中国发生了一场大动荡,那个地区和鞑靼邻近地区的居民被赶出了家园,经过多次流浪,最终在德国定居下来。在那段时间里,没人能听懂英国人说话,因为他们不交谈,而是像许多蛇一样发出嘶嘶声。这些可怜人对此感到不安,于是在他们的一次议会,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嘶嘶大会上,决定寻求补救办法:一个使团被派往当时住在赫克拉山上我们姐妹会的几位成员那里。她们被难住了,便召唤魔鬼来解围。英国人向魔鬼呈上了请愿书,解释了他们悲惨的处境;魔鬼在特定条件下,承诺帮助他们,给他们一种语言。这可怜的魔鬼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承诺了什么;但众所周知,他是个极重信誉的人,不会食言。于是他满世界奔波,寻找这种新的语言:他访遍了所有的大学,所有的{217}学校,所有的法庭,所有的剧院,所有的监狱;从来没有哪个可怜的魔鬼如此疲惫不堪。看到他那个样子真会让你心碎。他沿着每一条纬线绕地球跑了三圈;最后,他筋疲力尽,绝望地回到了赫克拉山,如果他是可燃材料做的,他早就跳进火山里了。幸运的是,那时我们的姐妹们正忙于确定欧洲的均势;当她们审阅着方案、反方案、最后通牒和后最后通牒时,那可怜的魔鬼却无力协助她们,只能在角落里呻吟,反复思量着自己悲惨的处境。

突然,一种恶魔般的狂喜掠过他的脸庞;他猛地跳了起来,像古代的阿基米德一样,疯了似的在人群中奔跑,掀翻桌子、文件和女巫们,整整咆哮了一个小时,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找到了!找到了!”女巫们立刻被派往四面八方,有的去遍历地球的各个角落,有的则去准备一口比赫克拉火山上曾架起过的任何大锅都要大的巨釜。

欧洲的事务陷入停滞:它的“天平”被抛到了一边;各国首相和大使们个个都乱作一团。顺便说一句,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能找回那架“天平”,而你们报纸上时不时充斥的、关于这个话题的所有华丽辞藻,全都是些胡言乱语和夸大其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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