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清晨,阳光的温度驱散了空气的水汽,斜斜洒在农家小院的青石板上,映得墙角的月季愈发娇艳。
母亲和大伯娘正蹲在院角的竹篮旁,指尖麻利地择着清晨刚从菜畦里摘的青菜,嫩绿的菜叶沾着未干的晨露,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鸡鸣,混着果园方向隐约的脚步声。
父亲和大伯该是去查看今年新挂的果子了。
“秀云妹子,明远和依依的婚期定了,就今年十月二日和六日,正好赶在国庆,亲戚们都有空,热闹!”
大伯娘手里的动作没停,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母亲闻言抬头,眼里立刻漾开笑:“这可真是大喜事!日子选得也好,那会儿地里的活计也松快了。”
“我和永康头天专门去请老先生算的,今年就这两天最顺。到时候大河村的宴席定在二号,省城那边办在六号,依依爸妈也都应下了。”
大伯娘说着,又转向母亲,语气里带了点客气,“就是到时候要多麻烦你们搭把手了。”
“哇!大哥和依依姐终于要结婚啦!”清脆的女声突然从院门口传来,苏见夏提着两个油纸包快步走进来,手里的东西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她刚从省城回来,一进院子就听见了婚期的消息,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连眼角都弯了起来。
大伯娘和母亲被她这股子雀跃劲儿感染,也跟着笑出了声。
“等清明过了,我和永康就去省城和依依父母商量具体的细节,早做打算心里踏实。”
大伯娘补充道,母亲连忙点头附和。
这时,大伯娘的目光落在了苏见夏放在石桌上的油纸包上,那油纸被撑开,露出里面嫩绿的芽叶,看着格外鲜嫩。
“夏丫头,你这提的是什么?”
“是明前茶!昨天在省城集市上买的。”
苏见夏说着,随手从里面捻起几颗芽尖,递到大伯娘面前,“伯娘,您闻闻,是不是特别香?”
指尖的茶叶带着清冽的兰花香,一凑近就钻进鼻腔,大伯娘忍不住点头:“真香!你这是打算自己做干茶?”
“对呀,我刚刚在网上查了教程,想着试试手。”苏见夏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明前茶是什么茶呀?”母亲放下手里的青菜,凑过来好奇地问。
苏见夏拿起一颗芽叶,指给两人看:“就是清明节前采的春茶,您看这芽尖,都是茶农天不亮就去摘的,带着晨露呢,讲究‘芽叶匀嫩,不采开口芽’,所以特别金贵。”
大伯娘一听,下意识皱了皱眉:“那得不少钱吧?”
“我买了两种,这种叫雀舌,一斤三百,另一种是黄金茶,一斤二百四,每种各买了五斤,想多试试手法。”
苏见夏说着,没注意到大伯娘悄悄咋舌。
这一算,竟花了近三千块。
“要是做成干茶,价格得翻十倍不止,一斤能卖到上千呢!”苏见夏想起网上查的行情,语气里满是惊讶。
大伯娘心里顿时活络起来,小声嘀咕:“不知道咱们山上有没有这种茶,回头让你大伯去看看。”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苏见夏心里,她眼睛猛地一亮:自己回大河村这么久,竟没想着去后山找找!说不定真能发现野生的茶树。
“好啊好啊,到时候我也跟着去!”
她连忙应下。
母亲却在一旁叮嘱:“后山那座高山听说有野兽,这两年没人敢往里走,你们去的时候可得小心,多带点家伙事儿。”
“知道啦妈!”苏见夏笑着应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找茶的事。
说笑间,到了该制茶的时候。
苏见夏先把手机里存的教程翻出来,一字一句读着操作流程,又反复看了两遍制茶视频,才挽起袖子准备动手。
她先把雀舌和黄金茶分别倒进两个大簸箕里,小心翼翼地摊开。
嫩绿的芽叶薄薄铺在竹篾上,像撒了层翡翠色的绒毯,阳光透过叶片,能看见里面细细的叶脉。
“得静置一个半小时,让水汽散散,青草气也能淡点。”
她一边念叨,一边让母亲找来了一把新的竹帚,又蹲在院子的灶台边,仔细擦了擦那口平日里炒菜的大铁锅。
院子里很静,只有风吹过院角梧桐叶的沙沙声,还有母亲和大伯娘择菜的细微声响。
渐渐的,簸箕里的茶叶透出淡淡的香气,不是刚买回来时的青涩,而是带着清甜的兰香,苏见夏凑过去闻了闻,忍不住笑了。
看来第一步没出错。
等时间一到,她立刻让母亲帮着烧火。
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铁锅慢慢热了起来,手凑近能感觉到暖暖的温度。
“妈,差不多了,微烫就行!”苏见夏说着,先舀了一小捧雀舌放进锅里。
“滋啦……”茶叶遇热的瞬间,清脆的响声伴着浓烈的茶香猛地迸发出来,吓得她往后缩了缩手,随即又觉得新奇,赶紧拿起竹帚,学着视频里师傅的样子,手腕用力,快速地抓、抖、翻、压。
嫩绿的芽叶在铁锅里翻滚,颜色慢慢从鲜绿变成暗绿,原本挺直的芽尖也软了下来。
苏见夏额头上很快渗出了汗,胳膊也开始发酸,但她不敢停。
杀青的火候和时间最关键,稍不注意就会炒焦。
直到茶叶炒到七八成干,摸起来软软的,她才赶紧把茶叶盛出来,倒进另一个簸箕里摊凉。
接着是第二锅、第三锅……
她有条不紊地炒着,灶膛里的火一直没灭,院子里的茶香也越来越浓,连隔壁的邻居都探着头问:“见夏家是在做什么呀,这么香!”
等所有茶叶都杀青完,苏见夏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她坐在石阶上歇了会儿,看着簸箕里摊凉的茶叶,又想起下一步是回潮。
“得等水分分布均匀才行。”她时不时用手摸一摸茶叶,直到感觉茶叶不再发烫,摸起来润润的,才又重新生起火,准备辉锅。
辉锅的锅温比杀青时低些,苏见夏改用扣、磨、推的手法,竹帚在锅里轻轻转动,把茶叶一点点压得扁平光滑。
这个过程更费功夫,她得一边炒,一边留意茶叶的干湿度,直到茶叶摸起来脆生生的,一折就断,那股明前茶特有的兰香也愈发浓郁,才关火起锅。
最后一步是筛选。
苏见夏找来了一个细筛子,把炒好的茶叶倒进去轻轻晃动,碎末和黄片纷纷落在筛子底下,留下的都是形状规整、色泽翠绿的干茶。
她又仔细挑了一遍,确保没有杂质,才把茶叶装进早就准备好的陶罐里。
罐底铺了一层未吸潮的风化石灰,能保持干燥。
封罐的时候,她特意用油纸把罐口裹了两层,再盖紧盖子,生怕漏气影响茶叶的口感。
做完这一切,苏见夏往石椅上一坐,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母亲端着一杯灵蜜水走过来,递到她手里:“快喝点歇歇,看你累的。”
清甜的蜜水滑过喉咙,瞬间缓解了疲惫,苏见夏长舒一口气:“没想到制茶这么累,还好没买太多,不然今天得忙到天黑。”
日头正盛之时,陶罐里的茶叶依旧在静静酝酿着香气。
苏见夏看着那两个沉甸甸的陶罐,心里满是期待,再过一周开封,就能喝到自己亲手做的明前茶了,到时候一定要请大伯大伯娘和父亲母亲先尝尝。
大伯和父亲也回来了,闻着一阵清香,“这院子怎么这么香。”
大伯娘帮着母亲端着菜,摆放在堂屋,“夏丫头制作的茶香。”
“了不起,夏丫头竟然会制作茶。”大伯进了堂屋,坐在餐桌前。
“闺女,你什么时候买的茶。”父亲问道。
“昨日去省城买的,已经制作好了,一周后拿给大伯和父亲先尝尝。”
苏见夏边说边摆着餐筷。
“好。那我不客气。”大伯眉梢微微颤动,很是开心。
等大家都到齐,大伯娘便问道:“我们山上有没有茶呀。”
“这个不清楚,改天可以上山去看看。”大伯想了想,回复道。
苏见夏也兴奋地表示:“大伯,到时候也带上我,我也上山瞧瞧。”
“没问题,夏丫头。”
说完,大家就开始动筷起来,饭香和茶香交织在一起,祥和而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