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早餐的余温还未散尽,苏见夏便站在院门口,望着顾砚深的车消失在村路尽头。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父亲的手机就响了,是二伯打来的,电话里透着几分急促,说县城超市的蔬菜卖得极好,让再送一批过去。
这通电话像是一声令下,家里瞬间忙活起来。
她和父亲母亲、大伯大伯娘一家扎进菜园,翠绿的黄瓜、饱满的番茄、带着晨露的青菜被麻利地摘进竹篮,连带着大伯家的菜畦也被搜罗得干干净净。
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苏见夏驾着小汽车,父亲坐在副驾,后备厢里塞满了沉甸甸的蔬菜,一路往县城赶去。
到了超市门口,远远就看见二伯正围着一群客人打转。
“别急别急,都有份!”他嗓门洪亮,额角渗着汗,手里还攥着个塑料袋给人装菜。
人群里不知怎的起了争执,两个大妈为了一把水灵的小葱吵红了脸,差点动起手来,还是二伯赶紧拉住,好说歹说才劝住。
苏见夏站在一旁,看着大家捧着蔬菜时眼里的欢喜,听着他们说着这蔬菜好吃,心里头先是一阵雀跃,随即涌上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这地里长出来的东西,原来真能被这么多人惦记着。
忙到傍晚,二伯核完账,递给父亲三千五百块钱,纸钞上还带着点超市里的烟火气。
临走时,二伯塞过来两箱牛奶和一袋子营养品,拉着父亲的手絮絮叨叨:“见夏这孩子懂事,开车慢着点,路上别着急……”
车子驶离县城时,天已经中午了。
转过一个急弯时,苏见夏下意识放慢了速度。
她驾龄不长,对这种弯道总有些谨慎。
可就在这时,对面车道突然冲来一辆黑色奔驰,那车不仅没减速,还歪歪扭扭地压着中线,像头失控的野兽。
“小心!”父亲猛地喊道。
苏见夏浑身一紧,死死踩下刹车。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车身剧烈地晃了晃,她和父亲都被惯性甩得撞在座椅上,脑袋里像塞了团乱麻,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下车一看,奔驰车的车头已经撞得稀烂,零件碎了一地,而他们的车只是侧门凹了一小块。
苏见夏心里发慌,赶紧绕到奔驰那边,敲了敲车窗,里面没动静。
她用力拉开车门,驾驶座上瘫着个年轻男人,看着二十七八岁,双目紧闭,额角还在流血。
“爸,快打120!还有交警!”苏见夏的声音都在发颤。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交警过来询问情况时,苏见夏的手还在抖,她尽量把经过说清楚:“我正常转弯,他压线过来的,没减速……”
另一边,医护人员已经把那男人抬上了救护车,苏见夏瞥了一眼,他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心里揪得更紧了。
“你们也去医院做个检查吧,以防内出血。”交警叮嘱道。
医院里的两个小时,过得格外漫长。
苏见夏和父亲做完检查,拿着报告单去找医生,听到“没事,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休息两天就好”时,悬着的心才落下来一半。
可问起那个男人,医生说还在昏迷,但送来得及时,总算保住了性命。
苏见夏没多想,先帮他垫付了住院费,又在护士站留了自己的电话,才跟着父亲去交警大队做笔录。
等取了车往家赶时,已是下午三点。
车里一片沉默,苏见夏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倒霉是真的,可一想到那男人捡回一条命,又觉得万幸。
她不能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慌乱,只能硬撑着,父亲也在发生事故第一时间,便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有点事,晚点回,别等了”。
推开家门,母亲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落日的余晖照在她脸上,满是担忧。
“怎么了这是?”她一眼就看出父女俩神色不对。
父亲叹了口气,瞒不住,索性把事情说了。
母亲一听就急了,拉着她和父亲左看右看,手都在抖。
“没事没事,医生说的。”
苏见夏赶紧把检查报告递过去,“就是那个年轻人还没醒,我明天得去看看。毕竟出了这事,他一个人在医院,万一联系不上家人呢?”
母亲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眼里的担忧慢慢变成了理解。
窗外的虫鸣还在继续,可苏见夏知道,这个夜晚,注定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