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晨光熹微。
三人离了那荒败义庄，沿着官道向北而行。
知秋一叶经过一夜调息，已恢复了几分精神，只是看向王虎的眼神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与好奇。
他快步跟上与宁采臣并肩而行的王虎，忍不住拱手问道：
“前辈神通广大，诛灭尸魃宛若弹指，不知...不知高姓大名？可是哪位隐世仙真？”
王虎负手而行，青衫微动，侧颜在晨光下俊朗得不像凡人。
他嘴角噙着一丝懒散笑意，随口道：“名号不过虚饰，叫我‘帅侠’便是。”
“帅侠？”
知秋一叶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瞪大眼睛，失声惊呼。
“可是那位近几年在江南一带声名鹊起，专好打抱不平、斩妖除魔，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帅侠’？！”
他这一路上确实听闻不少关于“帅侠”的传说，有说其剑术通神，有言其道法玄奇，更有甚者说其容貌俊美若天人，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甚至犹有过之。
王虎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这【百幻画皮】所化的人形确实方便，加之系统改造，隐藏妖气，行事自由许多，赚取“帅侠”名头的同时，也不影响他“虎力妖王”在阴司的勾当。
知秋一叶顿时激动起来，如同见了偶像：
“原来是帅侠前辈！晚辈昆仑派知秋一叶，久仰前辈大名！前辈在江南惩治贪官、扫荡妖氛之事，晚辈听闻已久，心中钦佩万分！”
宁采臣在一旁听着，嘴角微微抽搐，努力绷着脸才没笑出声。
他可是清清楚楚知道，这位“帅侠”皮囊底下，是那头一口能吞了黑山老妖本源的猛虎。
看着知秋一叶那崇拜的模样，他只觉得画面颇为诙谐。
王虎瞥了宁采臣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转而对知秋一叶道：“昆仑派？名门正派。你师父是‘风云雷电’四位老道士中的哪位？”
知秋一叶恭敬答道：“家师正是‘风’尊者。”
“哦，是老疯子啊。”
王虎语气随意，“当年见过几面，剑法还凑合，就是脾气太臭，动不动就要跟人比剑定生死，没想到教出来的徒弟倒是懂礼数。”
知秋一叶听得冷汗都快下来了。
“老疯子”这称呼，他可只敢在心底默默念叨，这位帅侠竟敢当面直言，而且听语气竟似与师父平辈论交？
他心中对王虎的辈分和实力评估又拔高了一大截，愈发恭敬。
三人一路北行，攀谈间，自然提到了共同的老熟人。
“说起来，燕赤霞燕大侠如今可是名动八方了。”知秋一叶感慨道。
“听闻他独闯黑山，剑斩树妖，与一位神秘虎妖联手，更是直捣阴司枉死城，诛灭了为祸多年的黑山老妖！
此事已传遍修行界，令人神往！只可惜晚辈至今还无缘得见燕大侠风采。”
宁采臣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虎。
王虎面色如常，仿佛听的是别人的故事。
知秋一叶没注意到宁采臣的小动作，继续道：“燕大侠经此一役，修为据说已臻化境，如今行踪飘忽，专找那些为祸一方的大妖巨魔麻烦，邪祟闻风丧胆，百姓多感其恩德。真是我辈楷模！”
王虎淡淡一笑：“大胡子倒是忙得很。不过他那人轴得很，认死理，容易吃亏。”
知秋一叶忙道：“前辈与燕大侠相熟？”
“算是打过交道。”
王虎含糊其辞，随即话锋一转，看向宁采臣，“书生，你这次上京，是铁了心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宁采臣正色道：“男儿志在四方，读圣贤书，自当报效朝廷，安抚黎民。”
“报效朝廷？安抚黎民？”
王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想法是好的，只怕你到了京城，发现朝廷上下，没几个‘人’需要你报效，也没多少‘黎民’需要你安抚了。”
知秋一叶闻言一愣：
“前辈此言何意？京城乃天子脚下，自有龙气镇压，妖邪难侵，怎会...”
“龙气？”
王虎打断他，轻蔑道，“若是那龙气本身就被污染，甚至...被雀占鸠巢了呢？”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二人，缓缓道：“你们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不过是些尸魃之类上不得台面的货色，算是运气好。可知那京城之中，如今盘踞的，是何等样的巨妖？”
知秋一叶和宁采臣脸色微变，心中同时升起一股寒意。
“前辈，京城...京城真有大妖？”
知秋一叶声音有些干涩。
“岂止是大妖。”
王虎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
“那是一只修行千年，早已窃据朝堂高位，蒙蔽圣听，暗中蚕食国运龙气，欲以举国气运为资粮，行那化龙之举的老蜈蚣精！”
“蜈蚣精？！化龙？！”
知秋一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
“这...这怎么可能？！朝廷衮衮诸公，难道无人察觉？护国法脉呢？”
宁采臣也是听得心惊肉跳，他虽对朝政不甚了解，但也知此事若真，简直是塌天之祸！
“察觉？”
王虎冷笑，“怎么察觉？那老妖怪佛法高深，伪装得极好，就是那当朝国师‘普航慈度’，它名头响亮吧？受万民香火，享无尽尊荣。可皮囊底下，就是那一条快要化龙的百足蜈蚣！”
“至于满朝文武...”
王虎目光转向宁采臣，带着几分戏谑。
“说不定早就被它吞吃替换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不是它的徒子徒孙，就是被妖法迷惑的傀儡。书生，你现在还想去考功名？
小心文章做得花团锦簇，殿试之上，龙椅旁边坐着的却不是皇帝，而是那张开的蜈蚣巨口，一口就把你和新科进士们全吞了打牙祭！”
宁采臣被这可怕的描述吓得一个趔趄，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知秋一叶更是如遭雷击，喃喃道：“国师...是蜈蚣精？欲化真龙？这...这若是真的，天下苍生岂不危矣？！前辈，此事千真万确？”
王虎瞥了他一眼：“虎爷我...本帅侠骗你们作甚？若非此事棘手，我何必去京城凑那热闹？”
他抬头望向北方天际，目光仿佛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了那座被妖氛笼罩的巍峨皇城。
“京城，可是个真正的龙潭虎穴啊。你们俩，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