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正气堂前,气氛肃杀,远非平日清修光景。
以嵩山派“仙鹤手”陆柏为首,领着华山剑宗弃徒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外加一个凑热闹的衡山派鲁连荣,一行数人,气势汹汹,登门“拜山”。
名义上是关心华山派剑气内乱后的人丁凋零,实则是剑宗三人自觉神功已成,得左盟主“支持”,前来逼宫,要夺回这华山正统的名份。
岳不群面色凝重,紫霞神功暗运,脸上却依旧维持着谦谦君子的风度,与宁中则并肩立于堂前,身后是寥寥十余名心中忐忑的华山弟子。
令狐冲尚在思过崖面壁,并未在场。
封不平口才了得,历数气宗当年如何用计逼走剑宗师长,如何导致华山衰落,言词激烈,咄咄逼人,直指岳不群这掌门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成不忧性急,早已按捺不住,跳出来便要“以剑宗绝学,领教岳先生的气功高招”。
岳不群心下恼怒,却自重身份,不愿轻易下场。
正僵持间,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堂后传来:
“哪个不开眼的在山门前嚷嚷,扰人清梦?要打架?找我令狐冲啊!”
只见令狐冲不知何时已下了思过崖,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提着把扫帚,晃晃悠悠地走出来,脸上还带着宿醉未醒般的笑意。
岳不群眉头一皱,斥道:“冲儿,休得无礼!退下!”
成不忧见出来个年轻弟子,更是鄙夷:“岳不群,你华山派无人了吗?让个弟子出来送死?”
令狐冲嘻嘻一笑:“送不送死,打过才知道。这位……成师叔是吧?您老远来是客,我先让您三招?”
成不忧大怒:“狂妄小子!找死!”剑光一闪,便使出一招剑宗凌厉剑法,直刺令狐冲要害,竟是毫不容情。
堂前众人皆是一惊,岳不群更是暗运内力,准备随时出手救人。
然而,令狐冲身形一晃,看似随意地退了一步,恰恰避开剑锋,口中还数着:“第一招。”
成不忧更怒,剑招连绵而出,愈发狠辣。令狐冲或侧身,或歪头,或用一个滑稽难看的姿势翻滚,总是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嘴里不停:
“第二招……第三招!好了,轮到我啦!”
三招已过,令狐冲精神一振,手中扫帚倏然递出!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也无固定招式,却快得不可思议,更是精准地寻隙而入,直指成不忧招式用老那一刹那的破绽!
“嗤啦”一声,成不忧只觉手腕一痛,长剑险些脱手,衣袖已被划开一道口子。他惊骇后退,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封不平、丛不弃脸色顿变。陆柏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
岳不群和宁中则更是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令狐冲施展如此……神妙而古怪的剑法!
这绝非华山武功!
令狐冲得势不饶人,扫帚挥洒,所用全是那“无招胜有招”的独孤九剑。将成不忧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任凭成不忧将剑宗绝学施展得狂风暴雨,令狐冲总能后发先至,找到那最关键的一点破绽,轻轻一击,便瓦解其攻势。
不过十数招,成不忧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躺下吧!”令狐冲一声清喝,扫帚一拍,正中成不忧胸口穴道。
全场寂静!
剑宗封不平、丛不弃面如死灰。陆柏脸色阴沉。
岳不群心中惊涛骇浪,既喜弟子武功大进,又惊这武功来历不明,更疑令狐冲是否暗中勾结了什么人。
宁中则则是又惊又喜,看着扬眉吐气的大弟子,眼圈微红。
华山众弟子更是爆发出惊呼喝彩,只觉得大师兄此刻威风凛凛,简直如天神下凡!
然而,人群中,却有一人眉头紧锁,面露极大的困惑之色。
正是林平之。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令狐冲的每一个动作,越看越是心惊!
“这……大师兄的剑法,怎地……怎地如此古怪?看似毫无章法,却总能击中要害……”
“无招无式,存乎一心……乘虚而入,后发先至……”
“这理念……这寻找破绽、攻其必救的法门……为何……为何与虎山君梦中传授我的《神虎破妄爪》如此相似?!”
虽然令狐冲用的是剑,他学的是爪,但那核心的武学道理,那种对“破绽”的极致利用,那种“料敌机先”的战斗意识,简直同出一源!
只是……林平之敏锐地感觉到,令狐冲的剑法固然神妙,但似乎……似乎比自己梦中所得的那些精义,少了点什么?
又或者……显得更“飘忽”一些,而虎山君所授,更为直接、凌厉、高效?
仿佛……大师兄学的是“形”与“意”,而虎山君直接授予他的,是去芜存菁、更贴近本的“理”与“核”?
这个发现让林平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比看到令狐冲击败成不忧更为震惊。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仿佛能感受到梦中那巨虎威严的目光,心中对虎山君的敬畏与感激,瞬间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更隐隐生出一丝自豪——仙缘,独属于他的仙缘!
场中,封不平不甘失败,厉声道:“令狐冲,你使的不是华山武功!你从何处学来这邪门剑法?莫非已投魔教?!”
令狐冲懒洋洋笑道:“封师叔说笑了,武功嘛,能打赢就是好武功,分什么正邪?难道非得被打得屁滚尿流,才是正道?”
他这话噎得封不平脸色铁青。
陆柏冷哼一声,上前一步,一股强大的气势压迫向令狐冲:
“令狐师侄,你这身武功确实古怪。左盟主关心五岳剑派同道,命我前来查看,你最好从实招来,免得自误!”
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岳不群正要开口,忽听山下传来喧哗之声。
众人皆是一怔,不知又是哪路人马到了这华山之巅。
唯有潜伏在远处山林中,凭借超凡视觉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王虎,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巨大的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戏谑。
“捣乱的要来了……这出戏,越来越热闹了。”
“林平之这小子,感觉倒是敏锐,居然能看出狐冲的剑法和我的‘教材’同源?不错不错,不愧是本山君看中的苗子。”
他甩了甩尾巴,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继续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