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玉虚宫。
仙雾缭绕,瑞彩千条,本该是一片清静无为的圣人道场,此刻的气氛却压抑得仿佛万载玄冰凝结。
大殿之外的白玉广场上,一个身影正以头抢地,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还有半分阐教金仙的风采。
正是被一巴掌从骷髅山抽回来的太乙真人。
“师尊!弟子无能!弟子给您丢脸了!给阐教丢脸了啊!”
太乙真人一边哭嚎,一边用没受伤的半边脸去蹭冰凉的地面,姿态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那妖人……那妖人欺人太甚!他不仅毁我法宝,辱我道躯,还……还点名道姓,要我阐教给个说法!”
“这简直是不将您,不将我阐教放在眼里啊!求师尊为弟子做主!”
玉虚宫大殿内,一片死寂。
元始天尊高坐云床,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圣人怒火虽未发作,那股冰冷刺骨的威压,却让整个昆仑山脉的生灵都瑟瑟发抖,万籁俱寂。
下方,一众阐教门人分列两旁,个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
自家师兄弟被人一巴掌抽回山门,还被人堵着门要说法,这脸,丢得比洪荒大地还厚。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杏黄道袍,面容古拙,气度沉稳的道人,缓缓从队列中走出。
正是阐教十二金仙之首,深得元始天尊器重的广成子。
广成子先是嫌恶地瞥了一眼殿外还在哭嚎的太乙真人,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废物一个,丢人现眼。
随即,他对着上方的元始天尊深深一揖,声如洪钟。
“师尊,太乙师弟虽行事鲁莽,有失体统,但毕竟是我阐教门人。”
“外人如此折辱于他,便是折辱我阐教颜面。若不找回场子,我阐教日后如何在三界立足?”
此言一出,殿内众仙纷纷附和。
“大师兄说的是!必须让那狂徒付出代价!”
“区区一个藏头露尾之辈,也敢挑衅圣人道统,简直不知死活!”
“请师尊下令,我等愿往骷髅山,将那妖人擒来,镇压在麒麟崖下,永世不得翻身!”
广成子摆了摆手,压下众人的喧哗,眼中闪过一丝傲然。
“区区一个不知跟脚的野神,何须众位师弟出手。”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自信。
“太乙师弟定是疏于防范,才被那厮偷袭得手。依弟子看,那人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不足为惧。”
“弟子愿往骷髅山走一遭,一来为太乙师弟讨回公道,二来也让三界众生看看,挑衅我阐教的下场!”
说到最后,广成子身上一股锋锐无匹的气息冲天而起,仿佛能撕裂苍穹。
他有这个自信。
作为十二金仙之首,他的修为早已臻至大罗金仙顶峰,更手持师尊赐下的无上杀伐后天功德至宝——番天印。
此宝一出,便是圣人都要侧目,一个不知名的野路子神仙,还能翻了天不成?
云床之上,元始天尊那双蕴含着天道之怒的眼眸,缓缓睁开,淡漠地扫了广成子一眼。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但广成子却心领神会,知道师尊这是默许了。
圣人自有圣人的骄傲,亲自下场对付一个无名小卒,那才是真的丢了面皮。
由他这个大弟子出马,最是合适不过。
“弟子,领法旨!”
广成子再次一拜,转身便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周身杀气腾腾,引得风云变色。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酝酿之中。
与此同时,三十三重天,凌霄宝殿。
气氛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玉皇大帝高坐龙椅,脸色铁青,那双俯瞰三界的眼眸中,怒火与忌惮交织,变幻不定。
龙椅的扶手,被他捏得嘎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齑粉。
下方,众仙神噤若寒蝉,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里,生怕触了这位三界主宰的霉头。
被人指着鼻子骂上门来,还要上凌霄宝殿走一遭,这对天庭而言,是自建立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可耻辱归耻辱,一想到对方那深不可测,连圣人都无法推演的实力,谁也不敢叫嚣着派兵征讨。
连阐教金仙都跟拍苍蝇一样被拍飞了,他们天庭这些兵将上去,怕不是给人家送菜。
“陛下,息怒啊……”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白发白须,面带和善笑容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正是玉帝身边最得力的和事佬,太白金星。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冲动。”
太白金星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
“那神秘人能一掌拍飞太乙真人,更能无视一切禁制传音三界,其实力,恐怕已经超出了我等的想象。”
“如今封神大劫在即,天机混乱,实在不宜再节外生枝,招惹这等无法揣度的存在啊,陛下!”
玉帝重重地哼了一声,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显然是怒意未消。
道理他都懂,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太白金星眼珠一转,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
“陛下,老臣有一计。那人喊话,是同时针对阐教与天庭,可起因,终究是阐教的太乙真人惹事在先。我天庭,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
“依老臣看,咱们不如先礼后兵,派个使者,带上重礼,去那骷髅山赔个不是。”
“一来,可以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细和态度。二来,也是向三界众生表明,我天庭宽宏大度,明辨是非,主动化解干戈。如此,既保全了颜面,又将所有的压力,都推到了阐教那边。”
“若是对方收了礼,此事就此揭过,我天庭毫发无损。若是不收……那也是阐教该头疼的事,咱们静观其变即可!”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有理有据。
玉帝眼中的怒火,渐渐被思索所取代。
对啊!
这锅,本来就是阐教的!
凭什么要我天庭跟着一起背?
想通了这一点,玉帝心中的憋屈顿时消散大半,看向太白金星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爱卿所言,甚是有理。”
他沉吟片刻,当机立断。
“太白金星听旨!”
“命你为特使,即刻前往骷吞山。从宝库中,取九千年蟠桃一篮,九转金丹一葫,万年仙酿百坛,再挑选仙娥百名,一并带去,就说是为太乙真人的鲁莽,向石矶仙子赔罪!”
玉帝特意加重了“向石矶仙子赔罪”这几个字。
他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天庭只认石矶这个受害者,至于那个神秘人,那是阐教该去面对的麻烦。
“老臣,遵旨!”
太白金星心中一喜,领了法旨,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很快,一朵祥云托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身后跟着一队捧着奇珍异宝、仙气飘飘的绝色仙娥,浩浩荡荡地朝着骷髅山的方向飞去。
骷髅山,白骨洞口。
秦风依旧坐在那张石桌前,悠然品茶。
石矶则侍立一旁,一双美眸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道身影,眼中的崇拜与爱慕,几乎要满溢出来。
就在这时,秦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望向天际。
“来了个会说话的。”
石矶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朵巨大的祥云正从天而降,云头上站满了人,为首的正是天庭有名的说客,太白金星。
看到这阵仗,石矶的心又提了起来。
天庭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然而,太白金星刚一落地,就立刻收起了所有仙家气派,脸上堆满了谦卑到近乎谄媚的笑容,一路小跑着来到洞口。
“老朽太白金星,拜见前辈!”
他连秦风的身份都不知道,上来直接就喊前辈,姿态放得极低。
秦风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一眼,平平无奇,却让太白金星瞬间感觉自己从里到外,从过去到现在,都被看了个通透,心中那点小九九,无所遁形。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太白金星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这位大佬,比想象中还要恐怖!
他不敢再有任何试探的心思,连忙躬身,将姿态放得更低。
“前辈息怒!玉帝陛下已查明,此事全因阐教太乙真人行事乖张,无故欺辱石矶仙子,才触怒了前辈。我天庭识人不明,亦有监管不力之责。”
“陛下特命老朽前来,代天庭向石矶仙子赔罪,并奉上薄礼一份,还望仙子与前辈海涵,莫要因小人而动了干戈。”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的仙娥们便捧着蟠桃、仙酿、金丹等一众宝物,款款上前。
秦风的目光,扫过那些价值连城的礼物,最后落在那群战战兢兢的仙娥身上,眉头微皱。
太白金星何等人物,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
他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道:“这些仙子乃是陛下派来,侍奉石矶仙子起居的,绝无他意!”
秦风没理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礼物,我替石矶道友收下了。”
听到这话,太白金星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大半,脸上笑容更盛:“多谢前辈,多谢……”
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秦风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这,只是天庭的态度。”
秦风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阐教的说法,我还在等着。”
“你可以回去了。”
轰!
最后那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在太白金星的脑海中炸响。
他只觉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手脚冰凉,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这位大佬……根本没打算善罢甘休!
他这是收了天庭的礼,明确表示放过天庭一马,然后……要专心致志地,跟阐教算总账!
太白金星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连滚带爬地行了一礼,带着一众仙神,逃也似地驾云而去,连头都不敢回。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