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端起那杯月华凝结的香茗,轻轻抿了一口。
一股无法形容的清冽甘甜,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瞬间化作一道最精纯的太阴本源之气,在四肢百骸间轰然炸开。
那感觉,比吞服任何九转金丹都要来得舒泰,仿佛整个神魂都被清澈的月光洗涤了一遍,通透无比。
“好茶。”
秦风放下玉杯,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他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茶水上,而是越过袅袅升起的茶雾,灼灼地落在了眼前那张绝美的脸庞上。
嫦娥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将视线垂下,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在眼睑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此茶只应天上有。”
秦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像是一道无形的契约,烙印在广寒宫的空气里。
“以后,也只准你泡给我喝。”
轰!
这句话,比刚才那口桂花露的冲击力还要巨大。
嫦娥仙子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猛地窜起,瞬间冲上了脸颊,将那雪白的肌肤染上了一层动人心魄的绯红。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看似随意的要求,却像是一道枷锁,又像是一份承诺,将两人之间那层朦胧的窗户纸,捅得只剩下最后薄薄的一丝。
广寒宫万古的清冷,仿佛在这一刻被这句霸道的话语彻底融化。
嫦娥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撞击着她的胸膛。
小鹿乱撞,这个词她曾在凡间的传说中听过,却从未体会过。
直到今天。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秦风的眼睛,两只玉手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衣袖,过了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比蚊呐还要轻的声音。
“……嗯。”
一声轻应,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应下的,似乎不只是一杯茶。
夜色,不知不
觉间已经深了。
清冷的月华如同水银泻地,将整个广寒宫笼罩在一片银色的梦幻之中。
秦风却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仿佛在巡视自己的庭院,姿态闲适到了极点。
嫦娥站在一旁,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他……不走了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秦风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却又理所当然。
“今夜我便留宿此地,也好看看天庭是否还敢派人来打扰。”
一句话,将留宿这件本该惊世骇俗的事情,变成了一件天经地义的保护行为。
嫦娥微微一怔,抬起头,正好对上秦风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杂念,只有一片坦然和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是在保护自己。
这个念头,如同暖流般淌过心田。
亿万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安稳”的情绪。
似乎只要这个男人在这里,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与自己无关。
所有的拒绝,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也根本说不出口。
或者说,她从心底里,就不想拒绝。
“宫中殿宇颇多,道长……请自便。”
嫦娥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少了几分羞怯,多了几分安定。
“甚好。”
秦风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扫过嫦娥,又扫过她怀里那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装死的玉兔,嘴角微微一翘。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朝着一间偏殿走去,那背影,仿佛不是一个客人,而是这座宫殿真正的主人。
嫦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之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发软。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依旧在瑟瑟发抖的玉兔,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见的,温柔似水的笑意。
整个广寒宫,似乎都因为这个男人的留下,而变得温暖了起来。
然而,这份温暖,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却不亚于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
广寒宫的一角,月桂树下。
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石雕般僵立在那里。
吴刚。
这个被天条惩戒,在此默默伐木了亿万年岁月的男人,今天,经历了他漫长生命中最不可思议,最颠覆三观的一天。
他手中的那柄仙斧,此刻已经掉落在了地上,斧刃磕在白玉地板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当啷”声。
可他,却浑然不觉。
吴刚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看着主殿的方向,嘴巴微微张着,脸上的表情,是极致的呆滞,是见了鬼一般的骇然。
他的脑子里,此刻正如同混沌初开,一片浆糊。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帧帧被放慢了无数倍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每一次回放,都让他的世界观崩塌得更彻底一分。
先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天蓬元帅,带着一群天兵气势汹汹地闯进来,结果呢?
惨叫声响彻云霄,然后就像一只破麻袋一样,被人从太阴星上直接扔了下去。
紧接着,一道霸道到无法无天的神念,无视时空,无视仙阵,直接降临天庭,当着三界众神的面,警告玉皇大帝。
那话说的,简直是把玉帝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可结果呢?
天庭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已经足够震撼了。
这已经让吴刚觉得,自己这亿万年的木头,算是白砍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让他神魂俱裂的根源。
那个神秘的男人,那个青衫客,做完这一切之后,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喝茶?
而仙子……
那个在他认知中,比广寒宫的石头还要冷,比太阴星的月华还要寒的嫦娥仙子,居然……居然会脸红!
居然会流露出那种小女儿般的娇羞姿态!
她甚至亲自取出了自己最珍贵的太阴桂花露,为那个男人煮茶!
吴刚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爆了。
那是太阴桂花露啊!
当年玉帝想求一滴都吃了闭门羹的至宝!
现在,就这么被当成寻常茶水给泡了?
如果说这只是让他心痛加震惊的话,那么最后那一幕,则是彻底击碎了他坚如磐石的世界观。
那个男人,说要在这里过夜。
过夜!
在广寒宫!
这个万古以来,除了仙子和玉兔,连一只雄性苍蝇都飞不进来的绝对禁地!
而仙子,不仅没有拒绝,那神情里,竟然还带着一丝……欢喜?一丝安稳?
吴刚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剧痛传来,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男人留下了。
那个万年冰山一样的仙子,融化了。
这个定律,比天条还要森严,比日月轮转还要亘古不变的广寒宫,变天了。
吴刚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常年伐木而布满老茧的大手,又看了看地上那柄陪伴了自己亿万年的斧头。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亿万年来所坚持的一切,所遵守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原来,规矩是可以被打破的。
原来,冰山是可以被融化的。
原来,天帝的脸,是可以随便抽的。
前提是,你得有那个实力。
吴刚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和绝对力量的恐惧与敬畏。
他感觉,自己伐的不是树。
是寂寞。
而今天,有人当着他的面,把这片寂寞的天,给捅了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