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再遇纷扰,仁心化怨求安和
林玄穿过青崖门的寨门,脚下的石板还带着晨露的湿气。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山道外侧。任盈盈跟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扫过远处溪边的动静。
两支人马已在河岸对峙多时。一边是赤松寨的弟子,手持长矛,肩上扛着铁犁;另一边是青崖门的人,刀出鞘,站在引水渠口。双方都绷紧了脸,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林玄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天色。太阳刚过中线,风从山谷吹来,卷起尘土又落下。他袖中的匕首微微发烫,不是预警,而是人群躁动带来的气息波动。
“又要打?”任盈盈走到他身旁,声音不高。
“不是想打,是觉得没别的路走。”林玄望着那条被堵住的水渠,“他们争的不是水,是活命的机会。”
话音未落,赤松寨一名头目猛然挥刀,砍向插在地上的青崖门旗杆。刀光闪起的瞬间,林玄闭上眼,心中默念——时间凝滞。
世界立刻安静下来。飞鸟停在半空,尘粒悬于阳光之中,连刀锋离旗杆只剩一寸的距离也再不动弹。林玄睁开眼,迈步走入人群中间。
他先走到渠边,蹲下身看水流痕迹。土面干裂处较深,说明上游断水已久。他又翻看青崖门弟子怀中露出的地契残页,上面写着三十年前分水旧约,字迹模糊,但能辨认出春三月归青崖引水。再走向赤松寨那边,检查他们带来的农具箱,发现犁头磨损严重,显然是急着开耕。
十秒后,他起身走向青崖门库房。推开门,取出三袋粟米和两匹粗布。又折返到赤松寨的马车旁,搬下两箱新制的铁犁具。回到原地,在静止的时间里用石块在地上划出新的分水线路图,并将物资按位置摆好。
接着他走到两派首领面前,分别留下一张手写条陈。一张写着“春灌优先,夏末补流”,另一张是“粮布暂借,秋收双倍返还”。最后在中央立起一块木牌,刻上“共耕约”三个字。
六十秒将尽,他收回心神,撤去能力。
时间恢复流动。
“当!”刀劈入泥土,旗杆晃了晃却没有倒。众人惊愕抬头,只见林玄站在渠心石上,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水能分,利可共,何必见血?”
所有人僵在原地,目光顺着他的手势落在地上。那用石子排列的分水路线清楚明白,物资也已摆放整齐,连文书都写好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赤松寨的首领跨前一步,脸色涨红,“我们辛辛苦苦攒的犁具,凭什么给他们?”
林玄不答,只问:“你们今年打算种多少亩?”
“四十亩。”那人愣了一下。
“青崖门呢?”林玄转头。
“三十亩旱地。”一个老者低声回答。
“加起来七十亩。”林玄指着图纸,“这条渠够供六十亩满灌。若你们各守一边,谁都种不满。不如这样:你们先用十天育秧,之后让出主渠,青崖门接余水种麦。等你们下田,他们再轮灌豆田。两家共用犁具,青崖门以粮布补偿。秋收后一同祭山,交换良种。”
没人说话。小派弟子乙站在赤松寨后排,亲眼看见刚才那一刀明明已经落下,结果林玄却出现在人群中央,东西也换了位置,连地面都画好了图。
“您……是怎么做到的?”他忍不住开口,“我们都被定住了吗?”
林玄看了他一眼:“我没有定住你们,是我走得快。”
“可我们都动不了!”
“那是你们自己停下的。”林玄说,“怕打输,也怕打死人。你们心里都不想打,只是不知道怎么收场。”
这句话像风吹进人群。有人低下了头,有人松开了握刀的手。
青崖门的老者走上前,盯着地上的图看了很久,忽然跪了下来:“我们错了。去年冬天太难,我们抢了官粮,现在又想独占水源。可您不但不来剿我们,还给我们活路……我愿意签这《共耕约》。”
赤松寨首领咬着牙,最终也上前一步:“犁具可以共用。但要是明年还这样缺水……”
“不会。”林玄打断他,“我会让人勘测全岭水脉,在断云岭西坡挖一条暗渠。三个月内完工,由五岳盟拨工料。”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这种工程以往只有大派才做得起,如今竟为两个小门派动工。
小派弟子乙看着林玄的背影,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起小时候父亲说过的话:“江湖上没有公道。”可眼前这个人,一句话就平了百年宿怨。
半个时辰后,《共耕约》签成。双方首领割掌歃血,交换信物。百姓围上来鼓掌,有老人跪在地上磕头。林玄没有接受跪拜,扶起那位老农,说了句“该谢的是你们自己”。
他转身走向路边。任盈盈牵着马等在那里。
“你不留名?”她问。
“名字不重要。”他说,“重要的是他们以后不再拼命。”
两人翻身上马。马蹄刚动,身后传来喊声。小派弟子乙追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块刻好的木牌。
“这是我们连夜做的。”他喘着气,“请您收下。”
林玄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仁主临渊。
他沉默片刻,把木牌递回:“挂在渠边吧。让它提醒你们,和气才能活下去。”
马匹缓缓前行。山路蜿蜒向上,阳光照在马鞍一侧。任盈盈靠在他背上,轻声说:“你刚才用了六十秒。”
“嗯。”
“比上次多了五秒。”
“每天都会多五秒。”他说,“只要我还在这条路上走。”
前方山口拐弯处,一群孩童正在溪边玩耍。他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水又流进了田里。一个男孩捧起一掬清水泼向同伴,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林玄勒了下缰绳,让马慢下来。他看着那些孩子奔跑的身影,没有说话。
突然,他胸口一沉,像是被什么压住。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熟悉的滞涩感。他低头摸了摸心口,那里有一道旧伤,是从前在嵩山决战时留下的。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钟声。不是来自寺庙,也不是庆典,而是某种金属撞击的钝响,像是铁链拖地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
前方山路尽头,一个身影正缓缓走来。穿着灰袍,手里拎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索,每走一步,地面就留下一道浅痕。
林玄一手按住马鞍,另一只手悄然滑向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