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宁中则至，论武生情
天刚亮，山道上就有了动静。林玄站在藏书阁二楼的窗后，看见一队人影从远处走来。领头的是个女子，身形挺直，步伐稳健，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他认得那人是宁中则。
她比上次来时神色更冷，眉头微皱，显然心情不佳。走到校场边，正碰上费彬站在石阶上训话，声音洪亮，语气咄咄逼人。
宁中则停下脚步，问身旁侍女：“这是谁？”
“嵩山派的费师兄，已在衡山待了两日。”
宁中则没有回应，只是盯着费彬看了几息，然后径直朝主殿方向走去。
林玄转身下楼，在偏厅门口等她。
宁中则一进门就开口：“贵派近日不太平。”
“宁女侠说得没错。”林玄点头，“费师兄昨日查了藏书阁，今日又要见掌门问话，闹得人心不安。”
“他为何如此？”她问。
“他说有人私通外派，篡改密信，还拿出一张纸条作证，说是你前日深夜入山。”
宁中则眼神一沉：“我从未在那时来过。这分明是栽赃。”
“我知道。”林玄看着她，“但费师兄认定此事与华山有关，若不澄清，恐怕会牵连到你。”
宁中则沉默片刻，抬眼看他：“你倒是清楚事态。”
“我在衡山，不能看着外人搅乱门派。”
她说不出反驳的话。眼前这个男子虽是外门执事，却行事沉稳，言语有度，不像一般弟子那般慌乱。她昨日听随从说起衡山有位年轻高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
“我想看看你们的出入记录。”她说。
“可以。”林玄从袖中取出铜符，“但我劝你不必亲自去。费师兄已在藏书阁布下眼线，你若出现，只会让他更有借口发难。”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安排好了。”林玄说，“只要你肯配合，今日就能让他闭嘴。”
宁中则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点头：“好。我听你的。”
两人并肩走向偏厅深处的一间静室。路上遇到几名弟子，都低头行礼。宁中则察觉到这些人看林玄的眼神不一样，不是对长辈的敬重，而是带着信服。
进屋后，林玄关上门，从柜中取出一份名册摊开在桌上。
“这是我让人重新整理的三日前山门记录。”他说，“上面写着‘华山宁中则于辰时经侧门入，由林某接待’。笔迹是我模仿执事房老周的，连墨色深浅都一致。”
宁中则翻看了一下，眉头微动：“你要用假证据对抗假证据？”
“不是对抗。”林玄摇头，“是要让他自己发现‘真相’。只要他亲眼看到这份记录出现在藏书阁，又亲眼见你站在这里否认，他的判断就会动摇。”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不是争辩，而是一场布局。
“你很擅长这类事。”
“江湖纷争，不止靠剑。”
宁中则抬头看他，忽然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林玄一顿，随即答：“管事的。”
她没再追问。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名弟子敲门通报：“费师兄往这边来了，说是来找您对质。”
林玄收起名册，递给宁中则：“拿着它去藏书阁二楼东角，坐在那里看书，别说话。等他进来，自然会看到你。”
“你不一起去？”
“我得避开。他是冲我来的，若一起出现，反而显得刻意。”
宁中则接过册子，转身出门。她的背影挺直，衣袖轻摆，步伐不急不缓。
林玄站在门边，目送她离开。
半个时辰后，消息传回。费彬果然闯进了藏书阁，一眼看见宁中则坐在窗边翻书，手边放着那份名册。他当场质问，宁中则冷冷回答：“我今日才到，从未夜访衡山。你手中纸条是假的，这份记录也是假的。你们嵩山，就这么喜欢捏造是非？”
费彬语塞，脸色铁青。
林玄听到回报，只说了句：“让他再闹一会儿，等他自己走。”
傍晚，宁中则在主殿见到了莫大先生。
她未提林玄，只说费彬无端污蔑华山清誉，态度蛮横，已失五岳同门之礼。莫大先生连连称是，答应明日便请其离山。
谈话结束后，她在院中遇见了林玄。
“你今天做得很好。”她说。
“你也一样。”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来到校场边缘。夕阳落在石砖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宁中则忽然停下：“我想和你过两招。”
林玄转头看她。
“不是试探。”她抽出长剑，“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强。”
林玄拔剑相迎。
两人站定，剑尖相对。
第一招起，宁中则使的是华山基础剑式“云移月动”。林玄接下，顺势反撩。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花哨。
第二招，她加快节奏，连出三式，剑风压近。林玄退半步，剑身贴地划弧，挡开最后一击。
“你学过华山剑法？”她问。
“没见过几次，谈不上学。”
“可你刚才那一挡，正是破解此招的最佳角度。”
林玄不答，只摆出守势。
宁中则不再多言，直接使出一套高阶剑路。剑光如织，步步紧逼。林玄始终未出杀招，只以巧劲化解，每一招都恰到好处。
直到她使出“清风送爽”，手腕微转，剑锋斜挑。林玄身形一闪，竟在她收剑瞬间提前封住了后续变招的路线。
宁中则猛然收势，退后一步。
“你怎么知道我要变招？”
“你的剑意已经露出来了。”
“可我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林玄收剑入鞘：“高手对决，有时不是看招，是感觉。”
宁中则握着剑，久久未动。她心中震动远超表面。刚才那一瞬，对方不仅预判了她的意图，甚至像是看到了她还未完成的念头。
这不是天赋能解释的。
但她没有追问。有些事，点破就没了余地。
“你很强。”她终于开口，“比我见过的许多人都强。”
“你也一样。”
“如果有一天，嵩山真的动手，你会守住衡山吗？”
“我会。”
“为什么？你只是个外门弟子。”
“因为我在这里。”
宁中则看着他，目光渐渐柔和。她本是为查事而来，现在却发现，真正值得关心的，不是一场争端，而是这个人。
夜风拂过校场，吹动她的发丝。
“左冷禅野心不小。”她说，“他不会只派费彬来一趟。”
“我知道。”
“若你需要帮手，华山未必不能联手。”
林玄看向她：“你说真的？”
“我说真的。”她收回长剑，“今晚我就回华山。回去后，我会让师父提防嵩山动向。若有异举，我会派人送信。”
林玄点头：“谢谢。”
宁中则转身要走，忽又停下：“下次见面，我不想再看到费彬那样的人趾高气扬。”
“也不会再有。”
她笑了笑，这一次，笑意真切。
林玄送她到山门。两人站在石阶上，望着远处渐暗的山路。
随从牵马过来，宁中则翻身上鞍，最后看了他一眼：“好好练剑。下次，我想看到你出全力。”
马蹄声响起，一行人消失在暮色中。
林玄立在原地，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摸了摸腰间的剑柄，指尖触到一道新划痕。那是交手时留下的，不深，但清晰。
他转身回走，刚到偏厅门口，就看见一名弟子快步跑来。
“林师叔！费彬在藏书阁砸了书架，说要搜出所有假证！他还扬言，若不交人，明天就带人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