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敌营分化初见效,内乱渐起敌心焦
帐帘掀开,风卷着沙粒扑进来。林玄的手还按在左肩上,布条刚换过,血没再渗出来。他盯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一语不发。
秦红棉站在他身侧,手里握着那根削好的木哨,指节微微发白。
来人三十岁上下,褐肤高颧,左眉断成两截。他没带兵器,袖口却鼓着一块。林玄的目光扫过去,不动声色。
“你是阿格台带来的?”林玄开口,声音不高。
“是。”那人低头,“我叫巴图,原是楼兰部猎户,现为右翼第三营伙长。”
林玄没接话。他慢慢松开肩上的手,指尖顺着毛毯滑下,摸到了那半截染血的布条——正是今早被杀的督粮官身上留下的。他捏住一角,轻轻一抖。
烛火跳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林玄闭眼,意识沉落。
时间停了。
帐内一切静止。飞尘悬在空中,烛光凝成一道琥珀色的柱子。秦红棉的手指停在木哨边缘,连睫毛都没眨一下。
林玄起身,绕到巴图身后。他伸手探进对方袖口,摸出一枚铜哨,冰凉沉重,刻着蛇纹。他又俯身,扫了眼巴图靴底的沙粒——灰白色,夹着碎石屑,正是黑石岭干河床的土。
最后,他凑近那人耳后。一道细疤横在那里,弯如残月。
三秒后,林玄回到原位,坐下,睁眼。
时间恢复。
烛火晃了晃,沙粒落地。秦红棉的手指继续摩挲木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林玄拿起水碗,走到帐中空地,将水泼向地面。水流蜿蜒,像一条细线,直指兽皮地图上右翼第三营的位置。
“你若真心来投,就踩过这道水线。”他说,“踏过去,你就是我帐中人。退一步,我送你回乌赫帐前领功。”
巴图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沉。
他没说话,直接起身,抬脚,跨过水痕,站定。
林玄点头,示意秦红棉取来新布条。她走过来,把布条放在案上,退回原位。
林玄坐回毛毯堆里,左手搭在膝上,右手拿起炭笔,在行军令背面画了一道斜线,从“乌赫”署名直劈向楼兰部番号。
“你回去,就说乌赫昨夜密会主将,已将楼兰名单呈上,只待战后清查。”他声音平稳,“再告诉你们百夫长——他儿子在我手里,活得好好的,每日三顿羊肉,还教他认字。”
巴图身体猛地一震。
他终于单膝跪地,双手撑地,额头抵住地面:“巴图……愿效死命。”
林玄没让他起来。他伸手,从案上拿起那枚黑铁令牌——巴图刚才交出来的监军副使信物。他翻过来,看背面密文“蛇噬刀”,冷笑一声。
“蛇头朝哪咬,得看握刀的手往哪指。”他把令牌推到巴图面前,“你拿回去。明日清晨,带着它回营。就说主将已下令,清查从楼兰开始。”
巴图的手指颤抖着,伸向令牌。
林玄突然按住他的手背:“你要是骗我,我不只会杀你。我会让整个楼兰部,跟着你一起埋进沙里。”
巴图抬头,脸色发青。
“我没有。”他声音低哑,“我们三百户人家,女人孩子都在后营挨饿。他们把我们当炮灰用,粮草全给了龟兹亲卫。今早两个兄弟杀了督粮官,不是为了活,是为了死前能出一口气。”
林玄松开手。
巴图抓起令牌,紧紧攥住。
“你回去,只做三件事。”林玄说,“第一,把这改过的行军令传给百夫长;第二,放出风声,说乌赫要在战后清算;第三,盯住右翼其他被强征的部族,看谁先动摇。”
“我要怎么回话?”
“用这个。”秦红棉上前一步,把手中木哨递过去。
巴图接过,看了看。
“三短一长,代表安全。”她说,“你在营中吹这个,我们会有人接应。别用错,否则后果你知道。”
巴图收起木哨,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放在案上。
“这是右翼第三营的轮防表。”他说,“明晚子时,西哨换岗,有两盏茶的空档。如果你们要动手,那是最好的时候。”
林玄拿起纸,展开看了一眼,收进怀里。
“你可以走了。”他说,“记住,你不是来投奔我的。你是回去替我做事的。我不需要忠臣,我需要能活着带回消息的人。”
巴图缓缓起身,后退两步,转身走向帐帘。
“巴图。”林玄忽然叫住他。
那人停下,没回头。
“你儿子真的不在我们手里。”林玄说,“但他现在安全。只要你办成事,他就能一直安全。”
巴图肩膀动了一下。
他掀开帐帘,走出去。
风灌进来,吹灭了一支蜡烛。
秦红棉走过来,在林玄对面坐下。她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木哨一根根摆开,开始打磨哨孔。
林玄靠在柱子上,闭眼休息。肩上的伤隐隐作痛,但他没去碰。
“你觉得他会回来?”秦红棉问。
“会。”林玄睁开眼,“他不是为自己来的。他是为三百户人找活路。”
“可万一他被抓,供出我们呢?”
“他不会。”林玄摇头,“一个敢在督粮官头上动刀的人,不会在审讯时开口。而且——”他顿了顿,“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秦红棉停下手中的动作。
“接下来怎么办?”
“等。”林玄说,“等他把消息放出去,等右翼乱起来。只要有一支部族不肯冲锋,乌赫就得调兵压阵。一调兵,防线就有缺口。”
“然后我们打进去?”
“不。”林玄摇头,“我们不用打。只要他们自己开始怀疑,就不需要我们动手了。”
他伸手,从怀中取出那张轮防表,摊在膝上。
“明晚子时,西哨换岗。”他低声说,“如果巴图能在这之前点起一把火,让楼兰部和龟兹人打起来,我们就有了机会。”
秦红棉看着他:“你要我去接应他?”
“还不用。”林玄把纸折好,塞回贴身口袋,“先看他能不能活着把火点起来。”
外面传来巡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走远。
林玄坐直身体,拿起炭笔,在兽皮地图上圈出右翼第三营的驻地。他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小点,标上“西哨”。
“你去把新哨谱抄一份。”他说,“三短一长,专留给巴图用。其他人听到这个信号,不得回应,也不得行动。”
秦红棉起身,走到案边,铺开一张新纸。
林玄盯着地图,手指轻轻敲着膝盖。
帐外风声渐大,吹得帘角不停拍打。一支蜡烛晃了两下,熄了。
秦红棉写完哨谱,走回来,把纸放在他手边。
林玄没看。他抬起手,摸了摸肩上的新布条,确认没有渗血。
“他要是死了呢?”秦红棉忽然问。
林玄沉默了几息。
“那就再找下一个。”他说,“总有人想活。”
秦红棉没再说话。她拿起那根刻了莲花纹的木哨,轻轻放在林玄手边。
林玄伸手,握住哨子。
木质粗糙,边缘还没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