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行李都已经运走,房子里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空旷、安静,只有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还散落在各处,维持着最后一点“家”的气息。明天,他们将告别这里,正式开启在沪市的新生活。
厨房里,燃气灶上跳跃着蓝色的火苗,一个小汤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里面翻滚着最后剩下的十几个菊叶水饺,那是苏和前几天特意包好冻在冰箱里的。
清雅的菊叶香气混合着水汽弥漫开来,成了这空旷房间里最温暖的人间烟火。苏和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用勺子轻轻推动着饺子,防止粘锅。她看着锅里圆鼓鼓的饺子,心里盘算着:冰箱里还有几个鸡蛋,一点青菜,正好可以再做个简单的汤,今晚务必要把冰箱里残余的食物都消灭干净,不能浪费,也算是为这段扬城的生活画上一个有始有终的句号。
客厅里,只开了沙发上方的一排小射灯,光线温暖而局限地笼罩着一小片区域。梁远清坐在沙发上,秋野穿着柔软的连体睡衣,像只温顺的小猫,安静地窝在他怀里。梁远清手里拿着一本色彩鲜艳的硬纸板儿童绘本,正用他那特有的、温和而低沉的嗓音,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
他模仿着故事里小兔子的语气,声音轻柔。
秋野仰着小脸,大眼睛专注地看着爸爸手里的书页,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小的阴影,听得入了神。
梁远清顿了顿,低头看着儿子纯净的眼眸,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继续念道:“然后,兔妈妈亲了亲小兔子,微笑着说,妈妈爱你。”
他的话音刚落,秋野就仿佛听懂了这爱的告白,满足地咿呀了一声,小脑袋在爸爸结实的胸膛上蹭了蹭。梁远清合上绘本,轻轻放在一旁,大手有节奏地、轻柔地拍着儿子的背,享受着这离别前夜难得的宁静与亲密。
就在这时,苏和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起了清脆的视频通话铃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那是独属于梁远筝的专属铃声。
“老公,是姐的视频!”苏和一边关小炉火,一边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
梁远清示意她来接。苏和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梁远筝明媚的笑脸立刻出现在屏幕里,背景却是一个陌生的、光线明亮、装修现代的空间。
“和和!猜猜我现在在哪儿?”梁远筝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神秘。
苏和仔细看了看她身后的背景,白色的墙壁,隐约可见设计感很强的柜子一角,她心中一动,有些不确定地猜测:“姐……你该不会是在……新房子里吧?”
“聪明!一猜就中!”梁远筝脸上的笑容更大,她把手机镜头转向四周,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宽敞明亮的客厅,“看!刚刚全部整理完毕!我忍不住,必须先给你们剧透一下!”
苏和立刻凑到梁远清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手机屏幕。梁远清也调整了一下抱秋野的姿势,让儿子也能看到手机里移动的画面。
梁远筝举着手机,像一位专业的导览,一边走一边介绍:“看,这是客厅,宽敞吧?采光特别好!你们那些书,收纳师都按类别摆好了,就在书房那个整面墙的书柜里,整齐得不得了!”
镜头扫过书房,果然,之前打包的那些书籍已经井然有序地陈列在崭新的书架上,书架是浅灰色的,带着金属的质感,看起来既简约又大气。
接着,梁远筝推开了一扇门,“来,重点来了!看看主卧!”
当主卧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手机屏幕上时,苏和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天啊……”
只见房间里宽敞明亮,温暖的灯光如同月光般流淌下来。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整套崭新的卧室家具——床、床头柜、衣柜、梳妆台……它们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银灰色泽,线条极其简约流畅,没有任何繁复的雕花,却充满了现代设计感和高级的金属质感,在灯光下反射出柔和而内敛的光晕。这正是时下昂贵且环保的全铝家具。
他们从扬城带来的衣物、床品,已经被收纳师完美地整理妥当。衣物整齐地悬挂在衣柜里,或者折叠在分隔栏中;床铺铺设得平整无比,连床旗的摆放都一丝不苟;苏和的梳妆台上,她的护肤品和少数几件首饰也被归类摆放得如同专柜陈列。
整个空间看起来不像一个刚刚匆忙安置好的新家,倒像是精心设计了很久的样板间,既有着现代的冷峻风格,又因为那些熟悉的私人物品而充满了生活的温馨气息,甚至比他们在扬城住了多年的家显得更加精致、妥帖、有品位。
“这……这些家具?”苏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她看向视频画面,寻找徐明宇的身影。果然,徐明宇带笑的脸庞挤进了镜头,他显然一直在旁边看着,享受着他们惊喜的反应。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笑道:“怎么样,和和?喜欢吗?这可是我特意订的最环保的全铝家具,空气检测报告也出来了,零甲醛,零苯系物,一点味道都没有!对身体好!还有啊,全屋的家电,我也都给你们换成最新款的智能家居了,以后用手机就能控制空调、灯光、热水器,方便得很!”
他语气豪爽,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宠溺和毋庸置疑的关爱:“这房子,就算是小叔补给你的嫁妆!必须得用最好的,不能含糊!”
苏和看着屏幕里那用心至极的新家,听着徐明宇这番掷地有声的话,眼眶瞬间就红了,鼻尖发酸,一层水汽迅速蒙上了眼睛。她没想到,徐明宇会如此破费,如此用心。这份礼物太重了,重得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哽咽:“小叔……这,这太贵重了……”
“哎,打住!快打住!”徐明宇立刻打断她,故作严肃地板起脸,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什么贵重不贵重的,给你们就安心收着!看到你们住得好,过得舒服,我跟你姐这颗心才算彻底放下了!以后啊,这就是你和远清在沪市真正的家了,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梁远筝适时地拿回手机主导权,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兴奋:“好啦好啦,再看下一个惊喜!和和,远清,给你们看看小野的王国!”
镜头切换,随着梁远筝的脚步,来到了儿童房。当房间全貌展现在眼前时,连一向沉稳的梁远清都忍不住微微动容。
这哪里只是个儿童房,分明是一个为秋野量身打造的、充满童趣与爱的梦幻小王国。墙壁是柔和的浅蓝色,天花板上甚至贴着夜光的星星月亮贴纸。他们从扬城带来的那张原木小床被安置在房间中央,铺上了秋野最喜欢的那套印着小恐龙的床品。床角还挂着他熟悉的、苏和亲手做的那只小小的、柔软的安抚玩偶。
靠墙的位置,是同样风格的全铝材质儿童衣柜和玩具收纳柜。秋野的那些小衣服、小裤子被折叠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放好。他的绘本被立放在一个矮矮的、方便他拿取的书架上,色彩斑斓的书脊像一道小小的彩虹。而他那满满几大箱的玩具——积木、小汽车、毛绒玩偶、摇铃……此刻都被收纳师巧妙地分类、收纳在透明的收纳箱里,或者摆放在开放式的架子上,看起来琳琅满目却又井然有序,充满了令人愉悦的秩序感。地上还铺着一大块柔软厚实的卡通爬行垫,方便他日后自由活动。
“姐……这……太完美了……”苏和的声音依旧带着激动的颤音,她看着屏幕里那个精致温馨的小房间,仿佛已经看到了秋野在里面蹒跚学步、嬉笑玩闹的样子。这份细致和周全,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梁远清抱着怀里的秋野,小家伙似乎也被手机里那色彩鲜艳的“新家”吸引了,伸出小手指着屏幕,咿咿呀呀地叫着。梁远清环顾着手机屏幕里那个被精心打造、充满了爱与期待的新家,心中澎湃着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感激。
他伸出胳膊,将身边的苏和轻轻揽住,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然后对着手机屏幕,语气无比郑重和真诚地说:“宇哥,姐,辛苦了!为我们忙前忙后,考虑得这么周全。这份情,这份心意,我们俩,记在心里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梁远筝看着视频那端,三人依偎在一起看着新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感动,她心里简直比吃了最甜的蜜糖还要甜,满足感充盈着胸膛。她连忙笑着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感动了!明天早上老张去接你们,等你们人到了,我们再简单搞个小小的入宅仪式,中午就在新家开火,煮点元宵,象征团团圆圆,甜甜蜜蜜!下午你们就可以自己慢慢欣赏,慢慢熟悉每一个角落了。”
她语气欢快地安排着:“晚上呢,就到别墅这边来吃饭!张嫂知道你们明天到,从今天就开始准备了,念叨着要拿出看家本领,做一桌好菜,给你们接风洗尘呢!你们什么都不用操心,人过来就行!”
视频通话在温暖和不舍中结束。苏和放下手机,眼眶还是红红的,她抬头看向梁远清,声音软软的:“老公,小叔和姐……对我们太好了……”
梁远清低头,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柔声道:“嗯,所以我们更要好好生活,不能辜负他们的心意。”他怀里的秋野也适时地“啊”了一声,像是在附和爸爸的话。
“对了,我的饺子!”苏和突然想起炉灶上还煮着东西,惊呼一声,连忙跑回厨房。幸好水没有烧干,饺子也刚好煮透,一个个胖乎乎地浮在水面上。
她将饺子捞出来,又迅速用剩下的食材做了个炒青菜和蛋花汤。简单的晚餐摆上那张即将被遗弃的餐桌时,竟然也显得格外温馨。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边,吃着在扬城的最后一顿家常晚餐。菊叶水饺的清香在口中弥漫,苏和看着对面细心喂儿子吃饺子皮的梁远清,又看了看这个即将成为“过去式”的家,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老公,”她轻声说,“我突然好期待明天。”
梁远清抬起头,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了然地点点头:“我也是。”
离开固然有不舍,但前方,是一个被爱精心包裹的全新开始。窗外的扬城夜色温柔,而他们心中,早已亮起了属于沪市新家的、温暖而明亮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