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给冰冷的灶台镀上了一层暖意。苏和洗漱完走出来时,有些意外地看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早餐: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一盘煎得金黄诱人的鸡蛋饼,还有一小碟榨菜。梁远清正背对着她,在水槽边冲洗着锅铲,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色比昨夜好了些,但眼底的疲惫依旧清晰可见。“醒了?我平时肠胃不好,喝不了牛奶,家里只有这些简单的食材,随便吃点吧。”他的语气平静自然,仿佛昨夜那个在烟雾中脆弱沉郁的男人只是苏和的一个幻觉。
苏和心里微微一动,轻声说:“谢谢梁老师。我……我也不爱喝牛奶,这样就很好。”她坐下来,端起碗,粥熬得软糯适中,温度也刚刚好。鸡蛋饼边缘焦脆,内里松软,能看出做饭的人是用心的。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吃完后,苏和主动收拾起碗筷:“老师,您休息一下,我来洗吧。”
梁远清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依旧坐在餐桌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苏和的身影进了厨房。他看着苏和站在水槽前,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熟练地冲洗着碗碟。阳光勾勒出她年轻的身形轮廓,水流声哗哗作响,给这间通常只有他一个人的、过于冷清的房子,注入了一种陌生的、鲜活的生气。这一刻,一种极其强烈的、不该有的念头猛地撞进梁远清的脑海:如果……如果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每天清晨是这样的光景,该有多好。这画面短暂得如同错觉,却带着惊人的温暖和诱惑力。
但几乎是瞬间,理智的冷水便当头泼下。他猛地清醒过来,昨晚火车站那个失控的拥抱,以及更深夜里对着照片的忏悔和自责,如同潮水般涌回记忆。“梁远清,你在想什么?!” 他在内心严厉地斥责自己,“她才二十岁!她聪明,年轻。周教授说过,她十七岁就考上了大学,人生才刚刚开始,光明灿烂。而你呢?一个被旧伤和往事折磨、比她大了整整十七岁的老男人……你怎么敢有这种亵渎的念头?昨晚只是……只是一时冲动,是脆弱时的错觉罢了。”他用力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泛白,试图用身体的痛感来驱散心里那点不合时宜的妄想。
苏和很快洗好了碗,用干净的抹布仔细擦干了灶台和水池。她走出来,拿起放在沙发上的书包,语气尽量轻松地说:“梁老师,碗洗好了。我……我先回学校了,还有些资料要查。”
梁远清站起身,点了点头,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带着距离感的平静:“好,路上小心。”他没有出言挽留,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苏和走到门口,换上自己的鞋子。在打开门的那一刻,清晨的阳光涌进来,有些刺眼。她回头看了梁远清一眼,他站在客厅的光影交界处,身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寂。就是这一眼,让苏和心里最后一点残存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破碎了。
“看,他甚至没有一丝想要我多留一会儿的意思。” 苏和心里酸楚地想,“昨晚的一切,那个拥抱,那声温柔的‘和和’,或许真的只是他疼痛脆弱时一时的冲动,或者……是他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他心里的位置,始终是留给照片上那个人的。我……我终究只是个偶然闯入他世界的过客。”
“梁老师,再见。”她低声说完,轻轻带上了门。
“砰”的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门关上的瞬间,梁远清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缓缓坐回椅子上。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早餐桌上还未完全散去的、微弱的食物气息,提醒着他刚才那短暂的热闹并非幻觉。他闭上眼,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和更深的自我厌弃感席卷了他。
而门外的苏和,站在清晨的阳光里,却觉得浑身发冷。她终于“明白”了,昨夜那个短暂的、让她心跳加速的温暖港湾,原来只是海市蜃楼。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走向回学校的路,只是每一步,都感觉比来时沉重了许多。一段尚未真正开始、就已经被她单方面宣判结束的朦胧情感,伴随着那声关门的轻响,被她小心翼翼地、带着些许疼痛地,埋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