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林曦开口说话，那个外星生物根本没给她机会。
心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异物感如此清晰。林曦低头，看见那闪烁着紫色幽光的锋利刀锋，正从自己胸前透出，带着一抹刺目的鲜红。
“咳……”她控制不住地咳出一大口血，温热的液体溅落在冰冷粘稠的地面上。
力量正随着血液快速流失，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模糊。
要死了吗？在这个完全陌生，连对手是什么都还未了解清楚的地方？真是……不甘心啊。
这天，终究还是来了吗？
人类在这种生物面前太弱小了，她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无情的刺穿了…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近在咫尺的怪物。
它确实如同地狱中走出的完美猎手，健硕的非人躯体覆盖着暗紫色的生物甲壳，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那对巨大的、宛如镰刀的前肢，正是夺走她生机的凶器。它的头颅结构奇特，复眼冰冷，透明的翅膜在攻击完成后微微收拢，发出极轻微的震颤声。
它似乎也在观察她。这个在死亡降临前，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惊艳和一丝遗憾的人类雌性。它感受到了她之前的欣赏，那种纯粹的对“强大”与“美丽”的赞叹，与它遇到的所有猎物都不同。它没有感受到她一丝一毫的恐惧。但，太脆弱了。仅仅是一击，就濒临死亡。
无趣。
脆弱的低级生物，这种生物没有存在的意义，强者才配生存。
它发出一连串低沉、含混的咕噜声和尖锐的摩擦音，那声音里没有任何可以被人类理解的情绪或意义，只有纯粹的、来自另一种生命形式的交流——或许是评判，或许是宣告猎杀完成，或许只是无意义的生理性发声。
“不会……整个副本的boss……都不会说人话吧……”林曦的意识开始涣散，这个念头荒谬地闪过。语言不通，实力悬殊，这次真的玩脱了……
“嘴遁了四个副本…好运气终究是用完了…”
血液灌进肺里，她每说一个字，都更痛一分，她开始感到彻骨的寒冷，这是死亡的前兆，“系统…可不可以让我见祂一面…一面就好。”
“我从来没有求过人…我求你…咳咳…”
“主宰……”
那沉重的眼皮终于合上，如果不是脸上溅了血，旁人只会觉得她太累了，只是睡着了。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一遍一遍，响彻整个副本。
【玩家1174林曦死亡。】
【玩家1174林曦死亡。】
…
【游戏结束…】
【数据清除中……】
——
休息区的直播屏幕前一片死寂。
【您观看的玩家已阵亡，将为您跳转至其他玩家…】
提示音结束后，屏幕前的人群仿佛按下了暂停键，过了几秒后，才开始骚动。
“林曦死了…？”
“我不信…这怎么可能…”
“害，她这种玩法毕竟风险太高了，撑到第五个已经是运气好了，凭她的实力其实根本活不到现在…”
“换个本没准能行…这种本，对于她这种偏门玩儿法的，太难了。”
“草，早知道这把不买她赢了，这下全他妈赔了…”
……
屏幕上的播放内容已经更换成另一个玩家，人群重新被吸引了注意力，刚才那个生命的消散，和他们毫无关系。
——
声音在黑暗中由远及近。
“…全赔了你知道吗？你不能不去，林曦，哎你听我说话了吗？”
林曦身体猛的一哆嗦。
空气重新涌入肺部，每一个肺泡都贪婪的拥抱氧气。
她眨了眨眼，快速的接收着身体反馈进大脑的信息，这是在哪儿？化妆台上摆满了化妆品，抬眼，镜子里是画着精致全妆的自己…等等，她刚才不是被捅穿了吗？
“林曦？林曦？你…没事吧，你要是真不喜欢我就帮你推了…咱们不去了！他妈的这群老登！看你是新人就…”
她这才转过脸看到一旁坐着的女人，她一身职业装简洁干练，她喘了口气，脸上马上恢复笑意，“岚姐…我没事，今天太累了…”
岚姐看着她小脸发白，额角也出了细汗，叹了口气，抽出一张纸巾替她擦汗，“不去了，你太辛苦了，一会儿拍完就回家，我送你。你上次不是说想玩儿那款新上的游戏吗，我给你买了，回去你就玩儿。”
她这是…回来了？
真的吗？那狗系统居然没杀了她，只是…把她放回来了？
“岚姐，我出去透透气。”
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提起那繁杂沉重的裙摆，扭头就往外冲。
不对…这太奇怪了。
几乎是逃到门外，她心绪不宁的点燃了烟，望着远处的夜景发呆。
她回不去了？系统受够了她，这次直接一脚把她踹回现实了？
巨大的落差感如同海啸，汹涌袭来：她回不到那个世界去了。
“不…不可能…这不对…怎么会呢…”
泪水止不住的流，晚风拂面，泪痕传来刺骨的寒。
不会抽烟的她猛的吸了一口烟，想要强迫自己冷静，却呛得她直咳嗽，就和刚刚在那个世界里一样。
她弓着身体喘息着，泪水一颗一颗砸到地上，“我不信…我不信你们就这么让我走了…我不信…这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们怎么…”
怎么舍得。
“啊…”灼热的痛感从手背上传来，她手指一松，那根女士香烟落到了地上。
她抬起手背，以为自己是被烟烫到，那无名指上的齿痕宛若有了生命，发出暗红色的光，似有火光闪烁，传来灼热的温度。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净尘……？”
那低沉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幽幽传来，“嗯。”
那声音轻的，就像他此刻站在她的身后。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
那浓密染血的睫毛开始微微颤动。
左手无名指根部，早已愈合、只留下一圈淡白色齿痕的地方，猛地灼烫起来。那热度如此惊人，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按在了皮肤上，甚至压过了心口的剧痛。
与此同时，她贴身收藏在胸前内袋里的主宰碎片，也仿佛被无名指的灼烫所引动，微微震动起来，散发出一种微不可察的、却深沉如渊的波动。
她发出一声微弱的吸气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那正准备抽出刀锋，给予最后一击的怪物动作猛地一顿。
它那冰冷的复眼，似乎捕捉到了那异常的能量波动——一种来自灵魂层面的灼热执念，与另一种更为古老、更为黑暗的庇护气息，正从这个脆弱的人类体内交织着透出。
它那简单直接的猎杀逻辑，遇到了无法理解的现象。这个猎物，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它发出一个更加短促、带着疑问音调的尖锐音节，抽回了刺穿林曦心口的镰刀前肢。
“呃！”林曦闷哼一声，身体失去支撑，软倒在地，鲜血瞬间从前后两个伤口涌出，在她身下汇聚成一小滩。剧痛和失血让她几乎昏厥，但无名指上那持续的灼热感，以及胸前碎片的微震，像是一道强心剂，死死吊住了她最后一丝清醒。
人在受到重大外伤的时候会分泌肾上腺素和Atp，这是生物本能，但这反而会让濒死的人感到一阵愉悦。
她笑了。
她看到那怪物低下头，巨大的、结构复杂的头颅靠近她，冰冷的复眼近距离地审视着她，尤其是她流着血的伤口，以及她紧紧蜷缩起来的、带着灼热齿痕的左手。
它似乎在……疑惑？或者说，在研究。
它又咕噜了几声，伸出另一只相对较小、但依旧覆盖着甲壳的附肢，尖端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轻轻碰了碰林曦心口的伤处，沾上了一点温热的血液，然后收回，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林曦咬着牙，冷汗浸湿了额发，但她的眼睛依旧倔强地睁着，死死盯着这个几乎杀了她的非人存在。
它很强，非常强。而且，它似乎对“异常”很敏感。
主宰的碎片，净尘的齿痕……是这些引起了它的注意？
它绕着她走了半圈，镰刀状的前肢微微开合，发出金属摩擦般的轻响，似乎在权衡。最终，它停了下来，复眼再次对上林曦的视线。
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以及一种……对于“特殊样本”的审视。
它再次发出声音，这一次，不再是攻击前的嘶鸣或无意义的咕噜，而是一段更长的、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音节，仿佛在陈述着什么。
林曦完全听不懂。
但她能感觉到，杀意暂时消散了。
它似乎不打算立刻杀死她了。
是因为她“不一样”？
她艰难地扯动嘴角，混合着血沫，露出一个近乎扭曲却依旧带着挑衅的笑容，声音微弱却清晰：
“喂……听不懂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