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呼吸间都带着腐朽的腥气。
队伍沿着干涸的河床谷地,向着东南方向亡命奔袭。脚下是碎裂的砾石和深一道浅一道的龟裂,棱角锋利的石块透过磨损严重的鞋底,不断刺穿着脚掌,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极大地消耗着本已濒临枯竭的体力。风沙卷着细小的沙砾,如同无数根钢针,抽打在裸露的皮肤和脸颊上,留下细密的划痕,汗水混合着沙土在身上凝结成泥,瘙痒与刺痛交织,却没人有多余的力气去擦拭。
许扬背着昏迷的张妍,感觉自己的肺部如同一个被反复拉扯的破旧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灼痛感,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滚烫的铁砂。双腿如同灌满了千钧铅块,肌肉早已超出负荷,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哀嚎,每迈出一步都靠着顽强到近乎偏执的意志在强行驱动。灵魂深处因动用“抉择之刃”而带来的虚弱感和空洞感并未消散,反而随着剧烈运动而不断加剧,像是有一个无形的黑洞,在不断吞噬着他的精力和感知。
那部分关于“清水喜悦”和“寒冬温暖”的记忆缺失,让他对此刻口中残存的水的甘甜感觉隔了一层厚厚的纱,模糊而不真切;对身后紧追不舍的死亡威胁,也似乎多了一丝诡异的漠然,仿佛那咆哮与嘶吼都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唯有背上那微弱却真实的生命重量,以及脑海中“必须活下去”的执念,如同两根坚韧的钢索,在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不敢有丝毫倒下的念头。
“快!再快一点!它们追上来了!”断后的铁砧一边用重机枪向后扫射,密集的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在身后扬起一片尘土,阻滞着尸鬼群的速度,一边嘶声大吼。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谷地中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重机枪的后坐力震得他肩膀发麻,枪口因持续射击而变得滚烫,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扣着扳机,眼神凶狠如狼。
山猫冲在最前面,他的状态相对最好,但额头上也布满了混杂着油污和尘土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前方可能存在的障碍或新的威胁,手中的突击步枪时不时响起一声短促的枪响,将前方零星出现的变异生物或挡路的枯树残骸击碎,为队伍开辟出一条畅通的道路。
鹰眼则游弋在队伍侧翼,如同一个沉默的死神,手中的狙击步枪始终瞄准着后方的追兵。他的呼吸均匀而平稳,仿佛完全不受疲惫的影响,每一次短促的枪响,都必然有一只冲得最快的尸鬼脑袋开花,绿色的脑浆和血液溅起一片,或者精准地命中那头紧追不舍的水怪的伤口,让它发出一声吃痛的咆哮,延缓它逼近的脚步。他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每一发子弹都用在刀刃上,绝不浪费。
“首领!前面……前面河床变窄了,有个隘口!”负责探路的指南针的声音从前传来,带着一丝发现地形优势的急促和狂喜。他一边奔跑,一边快速观察着前方的地形,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众人精神一振,如同即将熄灭的火苗被添了一把柴,瞬间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奋力向前冲去。果然,干涸的河床在前方骤然收缩,两侧是陡峭的、被风沙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岩壁,高达数十米,如同两堵巨大的石墙,形成一个天然的、宽度仅容三四个人并排通过的狭窄隘口。隘口处的岩石犬牙交错,异常坚硬,是一个绝佳的防御和阻断追兵的地形。
“快!穿过隘口!铁砧,准备炸塌入口!”许扬立刻下令,声音因为急促的喘息而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他很清楚,这是他们摆脱追兵的唯一机会,一旦错过,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暂时阻断追兵的机会!
队伍如同决堤的洪水,拼命涌向那狭窄的隘口。每个人都在透支着最后的体力,脚步踉跄却坚定,没人愿意落在后面,成为追兵的猎物。铁砧落在最后,他快速从战术背包侧袋掏出仅剩的两块高能炸药——这是他们最后的杀手锏,原本是为了应对更危险的情况,此刻却不得不提前动用。他的动作沉稳而熟练,手指因为疲惫而微微颤抖,却依旧精准地设置着起爆点和定时器,额角渗出的汗水滴落在炸药上,他只是胡乱地抹了一把。
“快!快!快!”山猫守在隘口内侧,焦急地催促着落在后面的队员。他手中的步枪已经上膛,警惕地盯着隘口外,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就在最后一名队员——伤势较轻的磐石踉跄着冲入隘口的瞬间,追兵也已至!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敏捷型变异尸鬼,四肢并用,如同黑色的闪电,几乎贴着地面扑来,腥臭的气息混杂着绿色的毒液,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它们的利爪闪烁着幽绿色的毒芒,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疯狂的光芒,距离隘口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更后方,那头庞大的鳄鱼形水怪,也已经冲到了隘口前方不远。它那受伤的浑浊独眼死死锁定着隘口内的众人,眼中充满了暴怒和饥饿,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腥风裹挟着粘稠的粘液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掀翻。它的四肢踩在龟裂的土地上,发出“咚咚咚”的沉重声响,地面剧烈震动,碎石不断滚落。
“铁砧!”许扬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的隘口炸开!铁砧在千钧一发之际按下了起爆器!剧烈的爆炸冲击波如同海啸般从隘口处向外席卷,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人的皮肤灼伤。那几只冲在最前面的尸鬼瞬间被爆炸的火焰和冲击力撕成了碎片,绿色的血液和碎肉如同雨点般飞溅,洒落在岩壁上。而后方更多的尸鬼也被强大的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不少尸鬼直接被碎石砸中,当场毙命。
隘口上方,大量的岩石在爆炸的剧烈震动下轰然坍塌,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原本狭窄的通道堵死了大半,只留下一些狭窄的缝隙和孔洞,勉强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成功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隘口另一端传来水怪更加狂暴和痛苦的咆哮,以及它用庞大身躯疯狂撞击堵塞岩石的沉闷巨响!
“咚!咚!咚!”
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谷地微微颤抖,堵路的碎石堆簌簌落下更多的沙土和碎石,隘口内侧的岩壁也在不断剥落。显然,这临时的坍塌并不能完全阻挡那头恐怖的水怪,它那庞大的身躯和惊人的力量,迟早会撞开通道,继续追击。
“不能停!继续前进!”许扬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猛地咳嗽了一声,将涌上的鲜血咽了回去。他背着张妍,带头向着隘口另一端,那片未知的、更加深邃的谷地深处冲去。
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拉开距离!必须找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追兵!
队伍再次开始了奔跑,无尽的奔跑。肺部如同着了火,灼烧般的疼痛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肌肉在疯狂地哀嚎,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裂;意识因为极度疲惫和脱水而开始模糊,眼前时不时出现重影,脚下的路也变得扭曲。唯一的支撑,就是求生的本能,以及对前方可能存在的、张妍之前感知到的“真正生机”的渺茫希望。
许扬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反复徘徊。背上的张妍似乎变得更轻了,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消散。他只能通过后颈感受到的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气流,来确认她还活着。这种脆弱的生命信号,如同一根细弦,紧紧绷在他的心头,不敢有丝毫松懈。
“水……再给她喂点水……”许扬嘶哑地对身旁的天使说道,他自己的水囊早已在之前的奔跑中不知丢到了何处,此刻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烟。
天使立刻拿出自己仅剩小半袋的水囊,一边艰难地跟着队伍奔跑,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些水,滴入张妍干裂的嘴唇。清水沿着她的嘴角滑落,浸湿了许扬肩头的衣物,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也让许扬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些。
“首领,你的状态……”天使担忧地看着许扬那毫无血色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双腿,眼中满是焦虑。她能清晰地看到许扬的嘴唇干裂出血,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而微弱,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我……没事。”许扬咬牙,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注意警戒……这里……不太对劲。”
他的直觉在疯狂地预警。这片谷地太过安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连风声都似乎减弱了许多。这种死寂,比之前的嘶吼和咆哮更加令人不安,仿佛有某种未知的危险,正潜伏在黑暗的阴影中,等待着最佳的狩猎时机。
他的话音刚落,一种细微的、如同砂纸摩擦岩石的“沙沙”声,开始从四周的阴影和岩石缝隙中传来。这声音极其微弱,却异常密集,如同无数只小虫子在爬行,逐渐汇聚成一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
“有东西!”鹰眼最先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手中的狙击枪瞬间调转方向,枪口稳稳锁定声音来源的阴影处,眼神警惕到了极点。
下一刻,无数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长着狰狞口器和尖锐尾针的辐射蝎虫,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岩石缝隙、枯树残骸下涌出!它们的数量之多,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目力所及的所有地面,一眼望去,如同一片不断蠕动的黑色地毯,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是黑铁蝎虫!小心它们的尾针和酸液!”指南针脸色大变,失声惊呼道。他曾在一本残存的末世生存手册上看到过这种生物的记载,它们是高辐射环境下的产物,单体战斗力不算太强,但通常群体出没,数量庞大,尾针带有强烈的神经毒素,口器还能喷射腐蚀性极强的酸液,一旦被围困,很难生还。
这些蝎虫的甲壳坚硬如铁,普通的子弹很难击穿,它们的爬行速度极快,发出密集的“沙沙”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火焰喷射器!”山猫怒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火焰是对付这种虫群最有效的武器,高温能瞬间烧死大量蝎虫,还能形成火墙,阻挡它们的进攻。
队伍中唯一配备火焰喷射器的队员是一名叫“烈焰”的年轻战士,他立刻上前一步,扛起背后的火焰喷射器,对准涌来的蝎虫潮,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然而,喷射口只冒出了一串零星的火花和黑烟,并没有预想中的熊熊烈火——燃料早在之前与尸鬼的战斗中就已经耗尽了!
“该死!”烈焰怒骂一声,狠狠将火焰喷射器摔在地上,抽出腰间的砍刀,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绝望再次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前有铺天盖地的虫海,后有随时可能突破隘口的恐怖水怪和尸鬼群,这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少队员的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握着武器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体力和精神的双重极限,让他们几乎要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被许扬背负着的张妍,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这颤抖极其微弱,若不是许扬一直紧绷着神经,几乎不可能察觉。紧接着,她的眉心处,那点原本已经黯淡到极致、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圣光印记,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微风拂过,骤然亮起了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纯净的乳白色光芒。
这光芒如同暗夜中的萤火,微弱却坚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而温暖的气息,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周围的死寂和阴霾。
奇迹发生了。
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辐射蝎虫,在接触到这微光散发出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圣洁气息时,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最前排的几只蝎虫甚至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嘶鸣,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慌乱地向后退缩,仿佛那微弱的光芒是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碰之即死!
后续的蝎虫群也受到了影响,原本整齐划一的冲锋队形变得混乱不堪,它们在原地焦躁地打转,发出密集的“沙沙”声,却再也不敢向前迈出一步。圣光,作为黑暗与污秽生物的绝对天敌,即便只是残存的余烬,也拥有着不容侵犯的神圣力量,足以让这些被辐射和黑暗侵蚀的生物感到本能的恐惧。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震撼。绝望的阴霾瞬间被这缕微光驱散,一丝生机再次降临。
“是张妍小姐!”天使惊喜地叫道,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她最清楚圣光的力量,也最明白张妍此刻的状态,能在昏迷中激发这样的力量,必然是耗尽了最后的本源。
许扬也感受到了背上那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以及周围蝎虫的骚动和退避。他心中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冲淡了些许因支付代价带来的漠然和麻木。这缕光芒,如同温暖的溪流,流淌过他空洞的灵魂,带来一丝久违的悸动。他能感受到张妍那微弱的意志,即便陷入昏迷,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大家。
“走!跟着光的方向!”许扬当机立断,虽然不知道这圣光余烬能持续多久,能威慑多大范围的蝎虫,但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绝不能错过!
他调整了一下背负张妍的姿势,让她那散发着微光的眉心更明显地朝向虫海。果然,随着他们的移动,前方的蝎虫如同摩西分海般向两侧退避,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两旁的蝎虫依旧在焦躁地骚动,尾针不断地晃动,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身边走过。
队伍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沿着这条由圣光余晖开辟出的生路,快速向前推进。每个人都屏住呼吸,脚步放得又轻又快,生怕惊扰了这些恐怖的蝎虫,也生怕这珍贵的圣光会突然熄灭。
这条被圣光开辟的通道并不长,仅仅只有十几米。当他们冲出蝎虫最密集的区域,踏入一片相对开阔、只有零星几只蝎虫游荡的地带时,张妍眉心的光芒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彻底熄灭了。她的头无力地垂落在许扬的肩头,身体再次变得柔软无力,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她最后的一丝生命本源,连维持这缕微光都已力不从心。
而身后,那被暂时阻隔的蝎虫潮,在圣光消失后,立刻发出了愤怒而贪婪的嘶鸣,如同失去了束缚的野兽,再次开始快速汇聚,朝着他们逃离的方向追来,密密麻麻的虫群如同黑色的浪潮,席卷大地,声势骇人。
“快!那边有个岩洞!”眼尖的指南针指着侧前方岩壁下方,一个黑漆漆的、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洞口,惊喜地喊道。那洞口隐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周围长满了干枯的杂草,若不是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这是目前唯一能躲避虫群追击的地方!
“山猫,先进去探查!确认是否安全!其他人,跟上!”许扬毫不犹豫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蝎虫的速度极快,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山猫立刻应声,如同猎豹般冲向那个洞口。他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隐藏的危险后,弯腰钻入洞中。片刻后,洞内传来了他沉稳的声音:“安全!里面空间不大,但足够容纳我们!”
队伍依次快速钻入岩洞。许扬背着张妍,小心翼翼地弯腰进入,生怕碰到洞口的岩石,伤到背上的女孩。天使、指南针、烈焰、磐石紧随其后,每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却眼神坚定。铁砧是最后一个进入的,他体型庞大,进入洞口时显得有些费力。进入洞内后,他立刻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洞口旁一块半人高的巨石死死推了过去,堵住了并不宽敞的洞口,只留下几个用于观察和射击的狭窄缝隙。
当洞口被堵死的瞬间,外面传来了蝎虫潮涌而至的密集声响,它们撞击着岩石、抓挠着洞口的巨石,发出“沙沙沙”“咔嚓咔嚓”的声音,如同骤雨敲打芭蕉,又像是无数把剪刀在同时剪切,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但至少,他们暂时安全了。
岩洞内一片黑暗,只有队员们粗重而疲惫的喘息声,以及战术手电划破黑暗的几道光柱。洞内空间不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大约只有十几平方米,高度刚好能让人勉强站立,地面凹凸不平,但相对干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尘土和岩石的气息,虽然算不上清新,却并不污浊,至少没有毒烟和腐臭的味道。
许扬小心翼翼地将张妍从背上放下,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他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铺上自己的背包,然后轻轻将张妍放在上面,让她平躺着,头部微微垫高。天使立刻上前,打开医疗包,拿出仅剩的几支营养剂和急救用品,开始为张妍进行紧急检查和处理。
许扬自己也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滑坐下来。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嘴角溢出了一丝暗红色的血迹。他抬手擦了擦,看着指尖的血迹,眼神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空洞。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如同被彻底掏空,那冰冷的空虚感和支付代价后的残缺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只想闭上眼睛,永远不再醒来。
他抬起手,看着那枚戴在食指上、看似普通无奇的“抉择之刃”指环。指环依旧是那副古朴无华的样子,冰冷坚硬,没有任何光泽,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力量从未存在过。它救了队伍,让他们从必死的绝境中逃出生天,但也让他失去了重要的记忆和情感,变得麻木而空洞。这笔交易,是赚是亏,此刻他已无力去衡量,也无从衡量。在这残酷的末世,活下去,似乎就是唯一的标准答案。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地面上,那个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女孩身上。战术手电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显得格外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是她,再一次,在最关键的时刻,用她残存的力量,为队伍指引了方向,开辟了生路。上一次是圣光庇护,这一次是圣光余烬,她总是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带来希望的微光。
圣光的余烬,亦可驱散黑暗。
那么,她这缕微弱的余烬,能否再次燃烧起来?能否照亮他们接下来更加艰难的路?能否……平安地醒来?
许扬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一丝真切的担忧,这担忧冲淡了麻木,让他空洞的灵魂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悸动。他伸出手,想要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害怕自己冰冷的指尖会惊扰到她,也害怕触碰到那份脆弱,一旦破碎,便再也无法挽回。
岩洞外,蝎虫撞击岩石的声音依旧密集而刺耳,如同催命的符咒,提醒着他们危险并未真正解除。远处,隐约还能听到水怪那沉闷的咆哮声,它似乎还在试图突破隘口的堵塞,随时可能追来。
岩洞内,是伤痕累累、疲惫到极致的躯体,是所剩无几的弹药和物资,是昏迷不醒、生命垂危的女孩,以及两颗在绝境中依旧不肯放弃的、微光闪烁的灵魂。
生存的考验,远未结束。下一次,他们又将面临怎样的危机?又该如何寻找生机?许扬不知道答案,也无法预知未来。他只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只要张妍还活着,只要队伍还在,他就必须继续前进,必须找到一条真正能活下去的路。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上眼睛,开始默默调息,试图恢复一丝体力。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稳而坚定,如同擂鼓,在这寂静的岩洞内回荡。这心跳声,是生命的信号,也是希望的象征。
无论前路多么黑暗,多么艰难,只要心跳不停,希望就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