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结束了。
那个用红色字体组成的巨大【菜】字，依旧烙印在指挥大厅里每个人的视网膜上，灼烧着他们的自尊。
高建军脸色灰败，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让‘利剑’……撤回来吧。”
命令传达下去，换来的，是通讯频道里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慕容雪看着屏幕上那十二个失魂落魄的蓝色光点，他们正从那个充满了卡通小熊和虚拟彩带的电影院里，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
她知道，第九局最锋利的实体之刃，今天，被折断了。
是被那个刚刚吃完泡面的年轻人，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反抗的方式，生生掰碎了。
林风转过身，平静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高建军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演习结束了。”
“你们的诚意，我看到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嘲讽。
“现在，可以送我回家了吗？我妈还等我吃饭。”
高建军的嘴唇翕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送他回家？
他现在只想把这尊瘟神立刻、马上送走，送到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与此同时，商场外。
挂在门口的【暂停营业】的电子屏熄灭，随即亮起【欢迎光临】的字样。
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
几名刚刚结束任务，正准备坐车返回基地的“利剑”队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人流开始涌入。
嬉笑的孩童，挽手的情侣，悠闲的老人……
一派祥和。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他们世界观的“战争”，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
商场三楼，一家高档男装店。
陈斌正站在镜子前，意气风发地整理着自己新买的名牌领带。
应急指挥中心的工作，虽然压力大，但福利待遇极好，足以支撑他消费这些过去只能远观的奢侈品。
他转过头，对着导购员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笑容。
“这条领带，给我包起……”
话音未落。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商场一楼的中庭传来！
那不是爆炸。
是重型狙击枪开火时，独有的、撕裂空气的轰鸣！
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哗啦声，和人群爆发出的、被瞬间掐住喉咙般的尖叫！
整个商场，在0.1秒内，从喧嚣的人间烟火，坠入血腥的修罗场！
“啊——！”
“有枪！杀人了！”
恐慌瞬间引爆。
陈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被冻成了冰。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楼下。
一楼中庭，几名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小丑面具的劫匪，正用枪口指着一群瑟瑟发抖的顾客。
其中一名劫匪，扛着一把造型狰狞的巴雷特反器材狙击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刚刚那一枪，直接打穿了商场穹顶的钢化玻璃！
这是示威！
也是宣告！
“所有人！趴下！手抱头！”
冰冷的、带着电音的嘶吼，通过商场的广播，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我们是‘黑潮’。”
“从现在开始，这里，由我们接管。”
陈斌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一股热流瞬间浸湿了裤裆。
他引以为傲的精英身份，他脑子里所有的应急预案，在真正的枪口面前，被瞬间击碎。
……
“深井”指挥大厅。
那死一般的寂静，被一声凄厉的警报彻底撕碎！
“报告！华海环球购物中心发生大规模持枪劫案！初步判断为国际恐怖组织‘黑潮’！”
“报告！商场所有出入口已被封锁，内部通讯被完全切断！”
“报告！劫匪持有重火力，包括至少一把反器材狙击步枪！请求战术支援！”
“现场……现场有人质被劫持！数量不明！”
高建军猛地站直身体，刚刚还灰败的脸色，瞬间被惊骇与震怒取代。
“黑潮？！”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弹出的红色警报。
这个名字，是第九局的噩梦！
他们不是普通的劫匪，而是一群理念极端的疯子，以在全球制造混乱为乐！
怎么会是他们？！
为什么偏偏是这里？！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高建军的脑海中炸开。
演习！
他们是趁着演习结束，安保力量最松懈、人流量恢复的瞬间，动的手！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华海市的精准打击！
“快！让‘利剑’小队返回！启动一级响应！”
高建军用尽全身力气咆哮着，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慕容雪猛地转头，看向那个正准备离开的背影。
林风的脚步，停住了。
他没有回头。
但他视网膜上，那个刚刚还一片平静的【危机沙盘推演系统】界面，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戏谑的、游戏的元素，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肃杀、充满了血腥味的红色数据流。
【检测到S级现实危机：‘黑潮’恐怖袭击。】
【人质数量：672人。】
【劫匪数量：12人。】
【武器配置：突击步枪、手雷、反器材狙击枪……】
【核心目标：引爆位于商场地下停车场的t-4型高爆炸药，制造最大规模的社会恐慌。】
【推演开始……】
【官方常规方案营救成功率：1.7%。】
【人质预计存活率：9.3%。】
林风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坐在云端，用指尖拨弄凡人命运的神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
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从九幽炼狱归来的……死神。
他的眼神里，再无一丝温度。
只剩下绝对的、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
高建军和慕容雪，几乎是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他。
那眼神里，不再有试探，不再有审视。
只有最纯粹的、最原始的……求助。
林风缓缓转过身。
他看着指挥大厅里，那一张张被恐惧和绝望笼罩的脸。
他看着主屏幕上，那个被血色笼罩的商场模型。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这片混乱。
“指挥权，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