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千星之城,是一条永不干涸的喧嚣之河。
顾凡走在前面。
他身后,狐族女人亦步亦趋,步履轻盈。
九条蓬松的狐尾在她身后舒展,像一轮皎洁的满月,将城市的霓虹光污染尽数隔绝在外。
世界从未如此清晰。
她能感觉到自己血管里流淌的力量,能听到百米外一只星际尘螨振翅的声音,也能嗅到顾凡身上那股混合着古老典籍与虚空的味道。
这是她自己的力量。
也是他赐予的新生。
“主人。”
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初生的力量与一丝不确定。
顾凡没有停步。
“什么事。”
“我……我叫青丘月。”女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从今以后,青丘月便是主人的影子。”
顾凡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光芒四射的女人。
“影子。”
他想了想。
“太暗了。”
他继续往前走。
“你还是当灯吧。”
“亮度自己控制,别晃眼就行。”
青丘月愣在原地,随即,一抹笑意在她唇边绽开,倾国倾城。
“是,主人。”
她快步跟上,心中的最后一丝迷茫,烟消云散。
酒馆的门虚掩着。
顾凡推门而入,温暖的火光与木头香气扑面而来。
老人依旧在吧台后,低头雕刻着什么。
他没有抬头,声音沙哑。
“回来了。”
“嗯。”顾凡走到吧台前坐下。
“动静不小。”老人手中的刻刀停顿了一下,“整个神诞会场,提前两天关门。智能核心的数据库,出现了超过七十万亿的账目坏死。”
“以后应该会安静很多。”
顾凡看着老人手中的木雕。
那是一个戴着皇冠的男人,面容倨傲,已经初具雏形。
老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笑了笑。
“一个吵闹的客人,快雕好了。”
“下一个,还没想好雕谁。”
顾凡正要说话。
轰——!!!
一声撼动灵魂的巨响。
酒馆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连同半面墙壁,在一瞬间化为了齑粉。
狂暴的气流卷着尘埃与毁灭性的能量倒灌而入,将酒馆里的一切吹得东倒西歪。
壁炉的火焰被瞬间压灭。
黑暗与寒冷,一同降临。
一个魁梧的身影,踏着破碎的门框走了进来。
他身披暗红色的熔岩战甲,战甲上镌刻着扭曲的哀嚎面孔,每一步落下,地面都烙印出一个焦黑的脚印。
他没有戴头盔,露出一张布满伤疤、宛如恶鬼的脸。
一双燃烧着烈焰的眼睛,扫过酒馆内的一切。
“谁是顾凡?”
他的声音,像是无数金属碎片的摩擦,刺耳,狂暴。
星眠者和伊莉雅吓得缩到了吧台底下。
老人放下了刻刀,眉头第一次深深皱起。
他看着那个被毁掉的门口,冬夜的冷风正呼呼地往里灌。
“我的门……”
没人理会老人的心痛。
魁梧的男人,目光最终锁定了顾泛身后的青丘月,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暴虐。
“皇帝陛下丢失的货物,原来在这里。”
他咧开嘴,露出满口鲨鱼般的利齿。
“就是你,羞辱了陛下的使者?”
他转向顾凡,居高临下地审视着。
“奉星河大帝之命,前来取回两样东西。”
“这只狐狸。”
“还有你的人头。”
他伸出一只戴着金属巨爪的手,抓向青丘月。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撕裂空间的气势。
顾凡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他只是端起面前那杯还没喝的酒,轻轻晃了晃。
酒液里,映出了一只燃烧的利爪,和一张扭曲的鬼脸。
有点碍眼。
就在那利爪即将触碰到青丘月衣角的瞬间。
一道白色的光鞭,从虚空中抽出。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燃烧的利爪被瞬间抽得粉碎,熔岩战甲的手臂部分,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魁梧男人如遭雷击,猛地后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地板上踩出蛛网般的裂纹。
他惊骇地看向出手的人。
青丘月不知何时已站在顾凡身前。
她神情冰冷,九条狐尾在她身后缓缓摆动,每一条尾巴的末梢,都燃烧着苍白色的火焰。
那不是普通的火焰。
那是足以冻结灵魂的,法则之炎。
“杂碎。”
青丘月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威严与杀意。
她已经太久,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了。
“天狐……神火?”男人捂着自己破碎的手臂,满脸的难以置信,“你的力量……怎么可能?!”
情报里说,这只狐狸只是一个被抽走了本源的废物。
可眼前这股力量,甚至比传说中全盛时期的天狐族长老还要恐怖。
“皇帝的狗,不配知道。”
青丘月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她身后的一条狐尾,如闪电般刺出。
男人咆哮一声,身上熔岩战甲光芒大放,一面由无数冤魂组成的盾牌挡在身前。
然而,那苍白色的尾巴,轻易地刺穿了盾牌。
像热刀切开黄油。
噗嗤。
尾巴的尖端,从男人的胸甲处透出,上面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男人的身体僵住了。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生命力,甚至灵魂,都在被那条尾巴疯狂地吞噬。
他眼中的火焰,迅速黯淡下去。
“我……是帝国的……‘熔岩上将’……你不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
青丘月的另一条尾巴,缠住了他的脖子,轻轻一扭。
咔嚓。
男人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了下去。
他的身体,像一座被抽空了能量的雕像,轰然跪倒在地。
酒馆里,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冷风,从那个巨大的破洞里,不断灌入。
青丘月收回狐尾,转身,对着顾凡盈盈一拜。
“主人,噪音已经处理干净。”
她身上的杀气瞬间收敛,又变回了那个温顺谦卑的模样。
顾凡看了一眼地上那具还冒着黑烟的尸体。
摇了摇头。
“太吵。”
他放下酒杯。
“打架的声音,比他说话的声音,还要吵。”
青丘月的身体微微一颤,低下了头。
“抱歉,主人。我下次会用更安静的方式。”
顾凡没有理她。
他站起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他有些困了。
“你。”
他忽然停下,对吧台后的老人说。
老人叹了口气,正在用一块抹布徒劳地擦拭着被尘土覆盖的吧台。
“什么事,股东先生。”
顾凡指了指那个还在漏风的,不成样子的门口。
“这扇门,记得修好。”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径直上了楼。
楼下。
老人看着那个巨大的破洞,又看了看地上那具上将的尸体,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修门是小事。”
“捅出的这个窟窿,可就不好补了。”
青丘月没有立刻跟上楼。
她走到那具尸体旁,蹲下身。
刚才,在击杀这个“熔岩上将”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什么。
她伸出手指,在那具已经冰冷的战甲上轻轻一点。
一片甲片脱落。
甲片之下,皮肤之上,烙印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暗紫色符文。
那符文的形状,像一只盘踞的蝎子。
青丘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符文,她认得。
在她还年幼,天狐星还未覆灭的时候,她曾在族中最古老的禁忌典籍上,见过这个标记。
它代表着一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禁忌的名字。
一个,比星河大帝,还要古老,还要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