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玉站在榆林巷沈宅的门前,仰头看着那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心中感慨万千。
【这就是皇帝赏的宅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倒是符合我现在的身份,既不太扎眼,又足够体面。不错不错,省了我一大笔房租!】
六妹,这门看着真气派!
三哥沈石已经抢先一步跨过了门槛,站在门内兴奋地朝外张望。
二哥沈海紧随其后,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环境,低声道:三爹,这围墙够高,门锁也结实。
三爹林松捻须点头,眼中带着欣慰:
天子恩赐,自是不凡。不过京城地界,我们还需谨言慎行。
这时,在王吏员的示意下,早有看守宅子的仆役从里面完全打开了朱漆大门,恭敬地垂首分立两侧。
这些仆役看起来训练有素,显然是朝廷提前安排好的。
王吏员侧身相让,语气恭敬:
“沈博士,裴大人,林举人,请。
此乃陛下特赐沈博士在京城的宅邸,一应仆役皆由内务府暂时调派,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内务府调派的仆人?果然都是临时工。不过也好,省得我还要费心管理。】
沈宁玉心中了然,面上却含笑点头:“有劳王大人费心安排。”
王吏员连道不敢,目光在沈宁玉身上快速掠过,心中暗忖:
这位沈博士年纪虽轻,倒是沉得住气,面对御赐宅邸不见半分得意忘形。难怪能得陛下如此看重。
沈宁玉踏入宅门,跟在已经进门的沈石和沈海身后,进入属于自己的京城宅邸。
林松紧随其后,裴琰则带着裴五裴七走在最后。
王吏员跟在众人身侧。
入门是影壁,绕过影壁便是一个宽敞整洁的庭院。
青砖铺地,角落种着几株耐寒的松柏,虽在冬日,依旧苍翠。
正房、东西厢房一应俱全,是标准的三进院落格局。
哇!这院子真大!比咱家大青村的院子还大!
沈石忍不住压低声音惊叹,眼睛亮晶晶的。
沈海虽然没说话,但也不住地点头,显然对这座宅子十分满意。
林松眼中也流露出欣慰之色:
陛下恩典,宅邸清雅宽敞,足够我们居住了。玉姐儿,你看如何?
沈宁玉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淡定:嗯,挺好的,辛苦王大人和各位了。
王吏员连忙躬身:沈博士折煞下官了,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宅中一应家具物什都已备齐,仆役厨娘也皆是内务府暂时调派来的,规矩都懂,沈博士和诸位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他们便是。
说着,他便招来一个看似是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低声嘱咐了几句。
那管事立刻上前,对着沈宁玉和林松等人恭敬行礼:
小人沈福,暂管宅中杂务,见过沈博士,林举人,各位公子。
【沈福?连姓氏都跟我一样?倒是巧了。
不过既然是内务府派来的,估计也是临时工,等我们走了,这宅子和人估计都要收回去的。】
沈宁玉心里明镜似的。
有劳沈管事了。沈宁玉客气了一句。
王吏员见安置得差不多了,便拱手告辞:
如此,下官便不打扰沈博士和裴大人休息了,明日一早,会有宫里的内侍前来引导二位大人入宫。
送走了王吏员和禁军,宅子里顿时安静了不少,只剩下原有的几名仆役安静地侍立着。
沈宁玉顿时觉得自在了许多。她看向家人,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三爹,二哥,三哥,咱们总算到地方了!这一路辛苦啦!
林松看着女儿,神情也难掩忧色:到了就好。玉姐儿,你明日还要面圣,需得好好准备,万不能失了礼数。
我知道的,三爹。沈宁玉摆摆手,眼神却认真起来。
她当然有数。
面圣听起来风光,实则步步雷区。
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农家女,靠着红薯一步登天,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
明天的紫宸殿,对她而言不是领奖台,而是鸿门宴。
【必须低调!必须中规中矩!功劳是领导的,是集体的,我就是个运气好的发现者!】
沈宁玉在心里默念保命法则。
【终极目标:领钱,谢恩,然后委婉表达臣才疏学浅,恳请回基层锻炼(摸鱼)的强烈愿望!
京城这地方,大佬太多,我这小虾米还是回青川那片浅水洼比较安全。】
沈宁玉甚至开始头脑风暴,如果皇帝问起她考中秀才后为何没有继续科举,该如何应对。
【难道说我觉得科举内卷太严重,不如搞农业实现降维打击?
或者实话实说,当时家里穷,而且觉得女子考上去也没啥大前途,不如早点搞钱实在?】
沈宁玉飞快地否定着。
【不行,太实在了容易被人攻讦。
得包装一下……就说当时深感农事乃国计民生之根本,加之体弱需回乡静养,遂决心扎根田垄,希望能从实处报效朝廷?
对!就这么说!既解释了中断学业,又显得我思想觉悟高,一心扑在事业上!完美!】
打定主意,沈宁玉心下稍安,随即看向裴琰,裴大人,您看……我们是否需要现在就开始准备一下明日面圣的事宜?
既然是以公务为由留下,那表面功夫总得做足。
裴琰目光扫过庭院,最后落在沈宁玉身上,声音平稳:
沈博士一路劳顿,可先稍作休整,熟悉一下环境。半个时辰后,我们再于正厅商议觐见礼仪与应对之言。
【还挺体贴?知道我刚到需要喘口气。】
沈宁玉从善如流:好,听大人的。
裴琰微微颔首,便带着裴五裴七,由沈福引路,往东厢房的方向去了,显然是要去安置他的临时住处。
看着裴琰离开的背影,沈宁玉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暂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好歹不用一直面对面待在马车那个密闭空间里了。
走,三爹,二哥,三哥,我们去挑房间!
沈宁玉兴致勃勃地拉着林松,开始巡视她的新家。
正房自然是留给沈宁玉这个家主。房间宽敞明亮,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房。沈宁玉很满意。
林松作为长辈,住了西厢房最大的一间。沈海和沈石则分别住了西厢另外两间。
仆役们手脚麻利地将他们的行李搬到了各自的房间。
沈宁玉在自己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推开后窗,发现后面还有一个小巧的后花园,虽然冬日里花草凋零,但假山亭台俱全,显得颇为雅致。
【啧啧,这皇帝出手还挺大方!这宅子搁现代,没几个亿下不来吧?可惜只是个临时使用权。】
沈宁玉一边美滋滋地想着,一边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门窗的安全性。
她走到角落里,看了看那个被阿令亲自固定好的鸟笼。
海东青似乎对新环境有些警惕,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四周,但看到沈宁玉靠近,它喉咙里又发出了那种代表亲近的轻微咕噜声。
【委屈你先住几天笼子,等回了青川,山庄那么大,随便你飞!】
沈宁玉心里对那只神骏的鹰说道,顺手又悄悄往它的水槽里滴了几滴灵泉水。
海东青立刻低头畅饮起来。
安顿好之后,沈宁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前往正厅。
与此同时,京城的各个角落,因沈宁玉与裴琰的抵达,泛起了层层涟漪。
裴府书房,裴琰的父亲,吏部尚书裴文正放下茶盏,对下首的弟弟裴文远道:
琰儿与那沈宁玉已抵京,宿在榆林巷御赐宅邸。你着人留意着,莫让些不开眼的去打扰。尤其是……韩家那边。
裴文远捻须沉吟:兄长放心,我省得。只是……那沈宁玉身边,到底还有个谢君衍。谢家那边,态度暧昧啊。
哼,一个商贾之家,仗着几分医术,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裴文正语气淡然,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
琰儿的前程,岂是儿戏。
某处雕梁画栋的府邸内,几位华服公子正聚在一起。
兵部侍郎之子李公子摇着酒杯道:
听说了吗?那个献红薯的沈宁玉,到京城了!裴琰裴子瑜亲自去城门口接的,还一同住进了陛下赏的宅子!
翰林院侍读之子张公子接口:何止!韩家那个混世魔王韩少陵也一路护送!一个农家女,何德何能?
光禄寺少卿之侄王公子压低声音:
嘘!慎言!如今她可是陛下亲封的博士,风头正盛!
不过……她与裴琰、谢君衍,还有韩少陵这关系……啧啧,真是耐人寻味。
李公子冷哼一声: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一个女子,不安于室,引得几位俊杰为其奔波,成何体统!
而在一些消息更灵通的深宅后院里,贵妇们的话题也绕不开这位突然崛起的沈博士。
一位满头珠翠的贵妇摇着团扇:“听说年纪极小,尚未及笄,便已有了正夫在册,还是那位谢家的公子……”
另一位衣着素雅的夫人接口:“裴家那位,似乎也对她青眼有加?这沈氏女,怕不是个狐媚子?”
坐在主位的年长妇人淡淡道:
“且看着吧,明日面圣,是龙是虫,便见分晓。若真只是个徒有虚名的,这京城,可不是那么好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