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宁玉起身推开窗户,一股比昨日更凛冽几分的寒气瞬间涌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院中那棵老梧桐的叶子又稀疏了不少,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着微光。
【这天冷得可真快!】
她迅速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利落的出行衣衫。
走到后院,看到她新买的那匹褐色驽马正悠闲地嚼着草料,精神头十足,显然昨晚那桶掺了灵泉水的水效果显着。
一见到她,立刻亲昵地打了个响鼻,大大的眼睛温顺地看着她,还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
【不知是不是这两天偷偷喂的灵泉水起了效,这马儿越发灵性,仿佛能听懂人话似的。】
沈宁玉笑着拍拍它的脖颈,熟练地套好车,将几大包棉花、厚布、糕点、饴糖等物搬上车厢,又悄悄从空间挪出几块细软的棉绒布料塞在最下面。
回到堂屋,三爹林松和五哥沈书正在用早饭。
“三爹,五哥,”
沈宁玉坐下,“我今天回村里一趟,送过冬的物资。你们一同回去吗?”
林松放下筷子,脸上带着备考举人的疲惫与专注,摇头道:
“不了,官学今日有先生授课,内容紧要。
你代我向家里问好。独自驾车,务必小心,莫贪赶夜路。”
沈书眼里有渴望,但还是乖巧道:“我…我在家温书……”
沈宁玉笑笑:“好,五哥安心读书。等我回来,给你带娘做的酱豆子。”
“嗯!”
沈书立刻点头。
沈宁玉又检查了一遍车上的货物,确认准备妥当,便对沈书道:“五哥,我走了,你看好家。”
“哎!六妹你路上当心!”
沈书站在院门口,挥着手,直到马车拐出巷口才转身回去。
沈宁玉一抖缰绳,驾着马车,驶出了梧桐里,朝着大青村的方向行去。
有了自己的马车果然方便许多,时间可自由支配。
她心情不错,轻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感受着秋风拂过面颊的凉意。
一上路,马儿果然显得格外不同。
它步伐稳健轻快,仿佛知道目的地似的,遇到坑洼会自动放缓避让,走在平坦处则稍稍加速,几乎不需要沈宁玉过多操控缰绳,只需偶尔轻轻指引一下方向即可。
沈宁玉心中暗喜,【倒是省了我不少心力。】
接近村口,远远就看见值守的村民和加固过的栅栏。
值守的人认出马车上的沈宁玉,立刻恭敬地喊道:“是沈大人回来啦!”
态度比往日更加警惕,也更加敬重。
“各位叔伯辛苦。”
沈宁玉放缓车速回应,心中却是一动。
【流民之乱不是平了吗?怎么守卫还如此森严?】
马车驶入村子,径直停在了沈家新宅院门口。
动静不小,最先跑出来的正是四哥沈风,他一见马车,眼睛瞬间亮了,哇哇叫着冲过来:
“六妹!真是你!这马!这车!咱家的?太威风了!”
他兴奋地围着马车打转,想摸又不敢用力的样子。
紧接着,二哥沈海也闻声出来,脸上带着憨厚惊喜的笑容,稳重些,但也忍不住多看几眼新车。三哥也跟了出来。
母亲沈秀系着围裙从灶房出来,看到马车和女儿,又是惊喜又是心疼银子:
“玉姐儿!咋又乱花钱!这得多少银钱……”
大爹赵大川和二爹孙河也笑着出来,看着结实的新车骏马,连连点头:
“好好好!玉姐儿有本事!咱家也有大车了!”
“爹,二爹,二哥三哥四哥,先别光看车,帮忙搬东西,都是过冬的紧要物事!”
沈宁玉笑着打断他们。
几人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却又小心地将棉花和布料搬进堂屋。桌子很快被堆满。
这时,一个穿着半新桃红袄子、身形瘦弱的姑娘怯生生地端着一碗热水过来,小声说:
“小姐…您喝水。”
正是被沈家收留的流民女子小草。
【这就是沈家那位了不得的小姐,县里的女官大人……】
小草心里想着,偷偷飞快地抬眼觑了一下沈宁玉。
只见对方虽年纪不大,但眉眼沉静,举止从容,身上穿着虽不华丽却十分整洁利落的细棉布衣,通身的气度是她从未在别的农家女身上见过的。
她心里又是敬畏,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连忙低下头,将水递上。
沈宁玉接过碗,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谢谢小草姐,在家里还习惯吗?”
小草没想到这位“官小姐”如此和气,脸微微一红,声音更细了:
“习惯,习惯,大娘和叔叔们待我极好。”
【她真好说话,一点架子都没有……】
心里想着,手脚却更勤快了,连忙退到一旁帮忙整理布匹。
沈秀看着这么多新棉花和好料子,更是念叨:“哎呀,这么多!旧的还能穿……”
“娘,今年天冷得早,旧的哪够?咱家现在也不缺这点。”沈宁玉拿起布匹分发。
看着家人围拢过来,沈宁玉终于找到机会问出心中疑惑:
“大爹,娘,我方才进村,见值守一点没松懈,可是还有流民滋扰?裴大人不是已安置妥当了吗?”
赵大川闻言,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后怕:
“嗐,大股的流民是没了,但总有些零星的、不安分的散兵游勇在附近晃荡。
前些时日就有一小撮想摸进村偷粮,幸亏值守的人发现得早,敲锣喊人,大家伙一起拿着家伙把他们轰跑了!
就是那会儿乱,王村长胳膊上挨了一下,受了点伤,现在还在家养着呢。”
沈秀接过话头,心有余悸:
“可不是嘛!吓死个人!所以啊,这守卫队谁敢解散?
地里的粮食眼看就要收了,更得看紧点!
这天杀的旱情,到现在也没见一滴雨,要不是咱村有水车,河还没完全干,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
她说着,语气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赵大川点点头,脸上却又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荣光和不知所措,他搓着手,看向沈宁玉,语气有些赧然:
“那个……玉姐儿啊,还有个事。村长伤了年纪也大了,经此一遭,便有了退意。
村里……村里好些人觉得我平日里还算公道,又……又或许是因为咱家出了你这个有出息的官身小姐,比较信服咱家!
便……便提议让我来接这村长之位……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该不该应……”
沈秀听到这话,眼圈一下子红了,她拉住沈宁玉的手,声音有些哽咽:
“玉姐儿,你听听,你大爹都要被推举当村长了!
娘这心里……真是又高兴又……跟做梦似的!
咱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这都是托了你的福啊!我闺女真是出息了!”
她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一旁的哥哥们连忙安慰母亲:“娘,这是大喜事,您哭啥!”
“就是,大爹当村长多好!看谁还敢小瞧咱家!”
四哥沈风更是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
沈宁玉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看着激动落泪的母亲、手足无措又隐含骄傲的大爹、以及兴奋的哥哥们,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她反握住母亲的手,柔声安慰道:
“娘,这是好事,该高兴。大爹为人正直公道,大家信服他是理所应当。
至于我,不过是尽己所能罢了,最重要的还是大爹自己立得住。”
她顿了顿,又看向赵大川,语气肯定地鼓励道:
“大爹,既然乡亲们信您,您就试试。
凡事多和大家商量,总有办法的。需要我出面的地方,您尽管说。”
赵大川得了女儿这话,仿佛有了主心骨,憨厚的脸上露出坚定之色:
“哎!好!爹就试试,一定不给咱老沈家、不给玉姐儿你丢脸!”
院子里,新买的马儿悠闲地甩着尾巴,似乎也能感受到这家人的喜悦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