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躲是躲不掉了。
林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面上却是不卑不亢，迎着石坚的目光，微微躬身行礼，语气平静：
“大师伯过奖了，斩妖除魔，本就是我辈茅山修士分内之事。
遇邪则斩，正邪对立，搏斗终身乃是我茅山信条。
若是遇事只知畏缩不前，甚至祸水东引，那与邪魔外道又有何区别？”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笑容僵硬的第一茅。
然后他继续道：“至于弟子这点微末修为，更是不值一提，远远比不上各位师叔师伯多年苦修，还需勤加努力才是。”
这话，软中带硬，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暗讽了第一茅可能干过缺德事，最后还把姿态放低，让人抓不住错处。
“呵。”石坚闻言，只是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而第一茅脸上的假笑则彻底维持不住了，变得有些难看。
他心里暗骂：“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真不愧是林凤骄教出来的徒弟，一点亏都不肯吃！”
九叔对林发的回应心里暗自点头，但同时对第一茅的挑事更加不爽，他冷着脸看向第一茅：“茅建明，你还有什么事？如果没事，我们要进去登记了。”
第一茅被九叔这毫不客气的逐客令噎了一下，随即又强行挤出那副嬉皮笑脸的恶心模样：
“哎呀，凤骄师兄，你这就生分了啊，咱们师兄弟难得见面，互相寒暄一下，关心关心晚辈怎么了？
怎么，现在师兄你突破了境界，实力大涨，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师兄弟了，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了吗？”
他这话阴阳怪气，故意拔高音量，引得周围零星几个路过的弟子都侧目看来。
石坚也再次将目光投向九叔，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无喜无悲：“凤骄师弟，看来你此番下山，机缘不小。
不仅心境得以弥补圆满，功力亦有所精进，为兄还未恭喜你。”
这话听起来正常，但在眼下这情境，由石坚说出来，总感觉像是在确认什么。
听到他们一直在强调九叔的心境问题，秋生和文才互相对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他们也跟九叔这么久了，都从来没注意过。
第一茅那贼溜溜的眼睛瞥见了秋生和文才脸上露出的疑惑和好奇——他俩显然对“心境有缺”、“突破”这些关键词感到不解。
第一茅眼珠一转，一个更恶毒、更能让九叔难堪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就是要当着九叔所有徒弟的面，揭他的老底，让他在小辈面前丢尽颜面。
他脸上瞬间堆起一种故作神秘又带着恶意的笑容，抢在九叔开口前，对着秋生、文才，也像是故意说给林发和周围所有人听：
“嘿嘿，你们三个小家伙，刚入门还不知道你们师父当年的‘风光事迹’吧？”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了一下九叔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才慢悠悠地，用一种揭人伤疤的快意语气说道：
“你们的好师父啊，当年可是个情种呐，受了情伤跑上山来学道。
嘿嘿，没想到他天赋异禀，还真让他混出点样子，靠着点天赋突破了第三境。
可后来啊，啧啧~”
他摇头晃脑，唾沫横飞：“在某次宗门内的术法交流大会上，被众多师兄弟击败，连前三甲都没进去，深受打击啊。
后来呢，为了重新凝聚道心，跑下山去斩妖除魔，结果呢？
嘿嘿，又撞上一尊厉害的煞鬼三境鬼王，被人打得重伤垂死，像条死狗一样被同伴捡回来才保住小命！”
第一茅越说越兴奋：“经过这连番打击，你们师父可就一蹶不振咯。
后来又听到心上人成亲了，更好心境受损，修为卡在三境一阶，多少年寸步难进，一夜白头，成了咱们茅山同辈里的笑柄，哈哈哈！”
他笑声尖锐刺耳，然后话锋一转，指着九叔对林发三人说：
“不过嘛~现在看来，你们师父这是把突破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们三个宝贝徒弟身上了啊。
他还指望着你们给他争气，让他脸上有光呢，啧啧，真是师~徒~情~深~啊！”
这番话，如同一柄毒刀子，血淋淋地撕开了九叔过往的伤疤和失败，将他不愿提及的狼狈、脆弱和屈辱，赤裸裸地暴露在自己的弟子面前。
空气，陷入死寂。
秋生和文才已经彻底听傻了，张大了嘴巴，看看拳头紧握的师父，又看看一脸恶意笑容的第一茅，不知所措。
林发眼神冰冷，眼神冰冷地盯着第一茅那副得意的嘴脸，心里已经给这死胖子记上了重重的一笔。
不过九叔却是脸色平淡，面无表情，他已经都看开了。
现在跟蔗姑在了一起，米其莲也生了孩子，自己的徒弟修炼有成，自己算是也圆满了。
只不过他那双眼眸中，瞬间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痛苦，有愤怒，更有一种被当众羞辱的难堪。
石坚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只是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寮堂门口，只剩下第一茅那令人作呕得意的笑声在回荡。
在第一茅那尖酸刻薄、揭人伤疤的话音刚落，像是一盆脏水泼在了清净之地，弄得在场所有人都浑身不自在。
秋生和文才则是又气又懵，看着师父难看的脸色，心里堵得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就在这尴尬又压抑的时刻——
“茅师兄，你此言差矣，根本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一个清朗而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寮堂门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纪与九叔相仿，面容端正，眉宇间带着一股冷淡的中年道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直接走到九叔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怒视着第一茅。
“刘师弟？”九叔看到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暖意。
这位刘道长对着九叔微微点头示意，随即毫不客气地指向第一茅，声音朗朗，掷地有声：
“当年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若非你们几人故意设计，将刚入三境境界未稳的林师兄骗去对付那尊实力远超情报的鬼王。
致使林师兄身受重创、本源受损，以至于后来的术法交流大会上，他又怎会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