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胆看着地上那滩恶心的东西,再想想刚才鸡眼强被拖进去的情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哇”地一声,扶着墙角吐了个稀里哗啦,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等他吐得差不多了,虚脱地靠着墙直喘粗气,才想起来问:“阿发,你咋在这儿?”
林发耸耸肩:“学成了点本事,回来给二叔公报个喜。刚到村口,就瞧见你这儿唱大戏呢。”
张大胆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紧了紧裤腰带,还想着自己带林发过去福寿斋。
“阿发,那我先带过去啊!”
林发拦住了他,看了看窗外深沉的夜色。
“这大半夜的,二叔公年纪大了,肯定睡下了。我现在过去把他吵醒不合适,今晚我就在这‘凶宅’将就一宿吧?”
“啊?你还要在这儿睡啊?”张大胆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指着满地狼藉和那滩污渍。
“这…这刚闹完鬼!睡这儿?我…我…”
“鬼不是被我灭了么?灰都扬了,怕个屁?”
林发浑不在意,走到墙角还算干净的地方,把包袱一丢,直接盘腿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你先回家报个平安吧。”
回家?张大胆眼睛一亮,随即又垮了下来,回家是好啊,可…可这深更半夜,怎么跟家里那母老虎交代?
说跟鸡眼强他们扮鬼玩,结果真撞鬼了,差点吓尿,还被林发救了?
那婆娘能信?还不得把他耳朵拧下来。
他看看闭目养神,一脸淡定的林发,又想想家里可能面临的狂风暴雨,胖脸上写满了纠结。回去?还是不回去?
林发眼皮都没抬:“行了行了,瞧你那怂样。赶紧回去吧,就说遇到我了,帮我安排住宿耽搁了,我自己清静会儿。”
张大胆如蒙大赦,感激涕零:“阿发,好兄弟够意思,这样,明天我请你喝茶。管够!”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勒紧刚才吓松了的裤腰带,也顾不上地上脏不脏了,连滚带爬地冲出破屋,那圆滚滚的身影在月光下跑得飞快,灵活得不像个胖子,转眼就消失在村道尽头。
林发睁开眼,看着张大胆消失的方向,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重新闭上眼,却没有立刻修炼,而是心念一动。
巴掌大的纸人阿二轻飘飘地从他袖口滑出,落在地上。
这小东西经过法力强化之后,动作明显对了些灵性,好奇的打量着的周围的环境,林发直接给它下指令,帮忙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它提着小纸刀无声地迈开小纸腿,像个小哨兵一样,轻飘飘的飞到屋外来回巡视起来。
林发这才安心地盘膝坐好,五心朝天,缓缓运转引气诀。
微弱的灵气丝丝缕缕汇聚而来,没入他的经脉。
意识沉入系统面板,那新到账的20点经验值闪闪发亮。
他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凶宅?最好再来点不长眼的邪祟,那可都是行走的经验包啊。
天刚蒙蒙亮,刚满十八岁零24个多月的林发从入定中醒来,神清气爽。
看着外面的天色,他起身走到那堆梳妆台的焦黑残骸前。
虽然女鬼已灭,但这镜子本身浸透了阴气和怨念,留着是祸害。
他掏出火折子,吹出火苗,毫不犹豫地丢在那些还在散发阴冷气息的木炭碎片上。
火苗舔舐上去,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更加刺鼻的黑烟腾起,烟雾中似乎还隐隐夹杂着女人凄厉的尖啸余音,最终都消散在晨风里。
做完这一切,林发拍拍手,背起包袱,大步流星地朝着村内的福寿斋方向走去。
刚进村子没多远,就看见村西头一块荒地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十几个汉子吆喝着号子,正紧锣密鼓地搭着一个巨大的木头台子,台架子已经立起来大半。
旁边堆着彩绸、锣鼓家什,还有几个穿着花花绿绿戏服的人在旁边比划。
“搭戏台?”林发脚步顿了一下,有点纳闷。
丰庆村这种虽然靠着丰乐镇,但有好处也落不到他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头上,逢年过节都请不起像样的戏班,这谁这么大手笔?
他摇摇头,懒得深究,这跟他没关系。
福寿斋那熟悉的门脸出现在眼前。
门开着,大厅里里面依旧是那股子混合着纸钱、香烛和糨糊的味道。
几个新扎的童男童女靠墙立着,纸脸惨白,笑容僵硬。
林发故意清了清嗓子,跨进门坎,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里面听见:
“啧,这纸人扎的…胳膊腿儿都歪了,脸刷得跟歪瓜裂枣似的。谁的手艺?糊弄鬼呢?”
话音刚落,里间猛地冲出来一个肥硕的身影。
“谁啊,这么口出狂言的?” 朱大肠怒气冲冲的吼声,看到来人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着门口笑吟吟站着的林发,铜铃大的眼睛眨了又眨,脸上从暴怒到惊愕再到狂喜,瞬间切换,就跟跟变脸似的。
“阿发?” 朱大肠一声怪叫。
他猛地跳起来老高,开心地像个200斤的孩子,落地时咚的一声,震得一旁那几个纸人一阵乱晃。
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转身就往里间跑,一边跑一边嚎:“二叔公,二叔公,快出来看呐,阿发回来啦。”
林发脸上的笑容更盛,目光越过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朱大肠,看向里间门帘。
门帘一挑,二叔公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老人比林发离开时似乎稍苍老了点,但精神头看着还行。
他眯起那双阅尽世事的浑浊老眼,在看清门口站着的林发时,猛地一亮。
眼前的林发,身姿挺拔如青松,再不是当初那个单薄瘦弱的少年。
他站在那里,肩宽背阔,肌肉线条在粗布衣衫下隐约可见。
脸庞棱角分明,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
最让二叔公心头剧震的是那双眼睛,明亮,锐利,炯炯有神。
仿佛蕴藏着两团内敛的火焰,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和沉淀下来的力量感。
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一股子沉稳精悍的气息,像一把收入鞘中的利剑。
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拐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嘴唇哆嗦着,半天才发出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欣慰:
“好,好,回来就好,好小子,出息了,真出息了。”
林发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声音沉稳有力:
“二叔公,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