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学院的小型研讨室里,气氛带着学期中特有的凝滞感。投影幕布上显示着几个复杂的商业案例,涉及战略转型、市场风险与组织变革。邱枫坐在长桌一侧,面前的笔记本上已密密麻麻写满了分析要点、利弊权衡和待查的数据缺口。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位相熟的同级男生,此刻正抓了抓头发,苦笑道:“邱枫,说实话,听你这么一拆解,我怎么觉得哪条路都是坑?继续深造,怕研究跟不上业界变化速度;直接就业,又担心起点平台不够,被琐碎事务淹没。”
这是大三生中普遍弥漫的焦虑,在深入专业核心后,未来的路径不再是模糊的远方,而是近在眼前、需要审慎抉择的分岔口。这种压力,并不因个人的优秀而豁免。
邱枫放下笔,目光落在案例上,语气平缓:“不存在没有风险的选择。关键是根据自身资源、风险承受力和长期目标,评估每条路径的‘损耗函数’和‘潜在收益曲线’。”她的用词带着管理学特有的冷静量化色彩,“比如,深造更像长期投资,初期投入大,回报周期长,但可能建立更高的理论壁垒;就业则像中短期项目,反馈快,调整灵活,但竞争环境更直接,天花板可能更低且清晰。”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选择不是静态的。可以设置阶段性评估点,根据执行反馈和环境变化动态调整路径。”
男生若有所思:“你是偏向继续读研了?”
邱枫没有直接回答。她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笔记本边缘,那里夹着一张小纸片,上面是她自己列出的、关于个人能力倾向、研究兴趣点、以及对不同行业工作状态认知的简要条目。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分析框架,但将框架应用于自身,同样需要审慎的推演与内心的确认。
“还在评估。”她最终说道,目光重新投向幕布,“但无论如何,先确保手头这个案例分析报告达到最优解。这是最近的‘确定任务’。”
她将注意力拉回当下可解决的问题上,这是一种有效的压力管理策略。
同一时间,新闻与传播学院的一间办公室里,苏墨月正和她的导师进行着一对一的交流。导师是位气质干练的中年女教授,她翻看着苏墨月提交的几份作业和一篇关于新媒体伦理的短论初稿。
“你的文本敏感性和社会观察力一直很突出,”导师赞许道,“但这篇短论在理论深度和学术规范性上,还有提升空间。如果你有继续深造的意愿,这一点需要加强。”
苏墨月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老师。最近也在有意识地补一些传播学理论经典和量化研究方法。”
导师合上稿子,看着她:“大三是关键的分水岭。想清楚,你是更喜欢一线采访、书写故事的‘在场感’,还是享受在书斋里构建理论、剖析现象的‘抽离感’?这两条路对心性的要求很不同。前者需要极强的行动力、共情力和面对复杂现实的弹性,后者则需要甘坐冷板凳的定力、逻辑思辨的穿透力和对抽象概念的把握能力。”
苏墨月沉默了片刻。她想起暑假个人写作时的沉浸,也想起深入采访某个社群时的激动与沉重。两种状态都曾带给她强烈的满足感,却也各有其消耗。
“我……可能需要更多实践来帮助判断。”她坦诚道,“目前计划申请下学期去一家深度报道媒体实习,同时保持理论阅读和学术写作的训练。”
导师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的想法。在行动中确认偏好,比空想要可靠得多。实习机会我可以帮你留意。”
压力并未消失,但对话为她的迷茫提供了一个清晰的行动出口——用实践去探路。
而在生命科学学院植物学方向的实验室,竹琳面临的则是另一种性质的分岔。她刚和导师讨论完一篇关于植物逆境信号转导的论文修改意见,导师提了一句:“小竹,你之前在跨学科项目里做的那些关于‘混沌关联’的探索,虽然有趣,但毕竟偏离了我们实验室的主流方向。如果考虑直博,是需要权衡的。是继续深化这个交叉点,还是回归到更经典的植物生理或分子机制研究?前者创新性强,但风险高,资源和支持体系可能不如后者成熟。”
竹琳正在清洗一组玻璃器皿,水流声哗哗作响。她关掉水龙头,擦干手,思考着导师的话。她的眼前闪过望星湖畔与夏星讨论时的思维火花,闪过那些将生物学现象与物理模型、甚至艺术概念并置时产生的奇妙启发。那种跨越界限的思考本身就令她着迷。
“老师,我觉得‘关联’本身可能就是未来生物学的一个重要维度。”她转过身,语气温和却坚定,“我不认为它是偏离。也许它暂时不在主流视野的中心,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做得足够扎实,扎实到成为别人无法忽视的一个方向。”
导师看着她清澈而专注的眼睛,最终点了点头:“有想法是好事。但要有充分的准备,这条路会比其他同学更辛苦。”
“我明白。”竹琳微微一笑,重新打开水龙头。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但那源于内在兴趣与好奇的驱动力,比任何对安稳路径的考量都更加强大。
清墨大学的秋日,银杏叶开始泛黄。对身处大三的女孩们而言,学业与成长的重心,正无可避免地从“吸收与探索”,转向更具主动性的“抉择与构建”。分岔的路口已然显现,而她们,正以各自的方式,审慎地观察、安静地权衡,或已迈出试探的脚步。未来的轮廓尚未清晰,但选择的重量,已经悄然落在了她们的肩头,也沉淀在她们愈加沉稳的目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