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带着望星湖的水汽,轻轻拂过天文台冰凉的金属栏杆。夏星靠着栏杆,手里捏着一罐冰镇汽水,水珠顺着铝罐壁滑下,浸湿了她的指尖。竹琳站在她身旁,手里是一杯保温杯里自带的温水,目光落在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上。
“观测站的住宿条件比较简陋,”夏星晃了晃手里的汽水罐,发出细碎的声响,“只有基本的床位,洗漱需要去公共区域。”她顿了顿,看向竹琳,“你能习惯吗?”
竹琳转过头,夜色中她的侧脸轮廓显得有些柔和。“采集样本时,野外条件比这更差的情况也遇到过。”她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为难,“重要的是数据准确,环境干扰小。”
夏星松了口气,咧嘴笑了:“那就好!我还怕你嫌辛苦。”她仰头灌了一口汽水,冰凉的刺激感让她眯起了眼。“对了,设备清单我差不多拟好了,明天发你核对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特别是你那边采样和保存要用的东西。”
“好。”竹琳点头,也微微仰头,喝了一口温水。她的动作总是这样不疾不徐,与夏星略带跳跃的节奏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
她们不再说话,一起望着夜空。虽然城市光害让星星显得有些稀疏,但两人都在心中描摹着不久后,在那片纯净高山夜空下,星辰璀璨、草木静谧的景象。那将是她们“共拓认知边界”的又一次实践,无关条件艰苦,只关乎共同的目标与探索的乐趣。晚上十点,兰蕙斋410室。凌鸢戴着耳机在电脑前调整设计稿的配色,沈清冰靠在床头翻阅一本产品结构解析,石研则在书桌前用沾水笔小心地修补一幅旧画的扫描件。胡璃盘腿坐在自己床上,面前摊着几本古典文献学方面的书籍,眉头微蹙。
安静的宿舍里,只有细微的鼠标点击声、书页翻动声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胡璃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合上了手里的书。“暑假那个‘地方志中的神话叙事’小课题,”她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带着点少见的犹豫,“导师建议我最好能做一些实地走访,增加田野调查的部分。”
凌鸢暂停了音乐,取下一边耳机。沈清冰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石研也停下了手中的笔,转头看向胡璃。
“需要去哪里?”沈清冰言简意赅地问。
“可能要去几个偏远的乡镇,交通和住宿都不太方便。”胡璃揉了揉额角,“时间可能也比原计划要长。”
这意味着,她原本和乔雀设想的、一起泡在图书馆和博物馆的暑假,可能需要调整。这是她们关系从“学术知音”跨越到尝试“生活伴侣”后,遇到的第一个现实选择题。
凌鸢转过身,手肘搭在椅背上:“听起来很有挑战性,不过对你的研究应该帮助很大。”
石研轻声补充:“要注意安全。”
沈清冰合上书,看向胡璃:“需要备用电源或者轻便的记录设备吗?我可以帮你看看。”
室友们简单而切实的关心让胡璃心里暖了一下。她点点头:“谢谢,设备我再清单一下。主要是……”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室友们都明白她未尽的担忧——关于和乔雀的安排。
她拿起手机,点开和乔雀的对话框,斟酌着怎么开口。没想到乔雀先发来了消息,是一张图片,点开一看,是《万历·栎阳县志》某几页的复印件,上面还用红笔细心地标注了几个段落。
乔雀的文字紧随其后:「看到你下午查的资料,想起这个版本。如果你要去栎阳,这些或许有用。」
胡璃看着屏幕,怔住了。她还没说自己的纠结和可能的行程变动,乔雀却已经为她想到了下一步,并提供了她所能给予的最切实的支持——用她的专业知识,为胡璃的田野调查铺路。
胡璃心里那点因计划变动而产生的焦躁,瞬间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她回复:「可能会去。计划有点变,需要实地待一段时间。」
乔雀的回复很快:「嗯。资料我先整理,你需要随时告诉我。路上注意安全。」
没有追问,没有抱怨,只有理解和支持。胡璃看着那句“路上注意安全”,仿佛能想象到乔雀说出这话时平静而温和的神情。
她放下手机,感觉轻松了不少,对看向她的室友们笑了笑:“没事了,先做起来再说。”
一个关于“之后”的小小调整,就在室友的关心和远在另一栋宿舍楼的那份默契支持中,找到了暂时的平衡点。夜渐深,410室重新陷入安静的忙碌,各自在灯下耕耘,也为即将到来的暑假,勾勒着不同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