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的数据室里,屏幕上的星点与曲线仿佛一片沉默的海洋。夏星和竹琳正身处这片海洋深处,试图捕捉那些隐藏在无序波动下的规律。
“引入‘混沌关联’视角后,这部分噪声的形态确实呈现出新的结构。”竹琳指着屏幕上经过复杂算法处理后的植物电信号图谱,原本杂乱无章的背景波动里,隐约可见几簇周期性的微小峰值,“它们像……星团,在更大的随机背景中短暂地凝聚又消散。”
夏星凑近屏幕,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簇点,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对应时间段的天文观测数据。“需要找到这些‘星团’出现时,我们监测的电磁环境或宇宙射线背景是否有同步的、哪怕极其微弱的相关性涨落。”她将两个数据流并列显示,复杂的图表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
攻坚的疲惫依然存在,但协作的韧性在持续的数据筛选中得到了巩固。她们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像梳理乱麻一样,一点一点地检视、比对、排除。偶尔,当某个数据特征似乎能与对方的领域产生一丝难以言明的呼应时,两人会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沉浸在那片刻跨越学科界限的奇妙感应中。失败是常态,但每一次微小的、可能的关联,都成为支撑她们继续深入这片混沌未知领域的微弱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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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工坊里,石研的“物质回应”实验在继续。她开始有选择地收集秦飒不同创作阶段的余料——最初揉捏的湿泥,中期削刮下的石膏,最后打磨掉的金属细屑。她将这些不同质地、不同“时间”的碎屑,分别撒在记录相应阶段作品的底片上,再通过复杂的暗房曝光技术,让物质的痕迹与光影的影像叠加。
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粉尘的分布、曝光的时长、化学药剂的浓度,任何细微的变量都会导致最终结果的巨大差异。有些底片彻底报废,沦为新的“废料”;而有些,则在混沌中诞生出令人心悸的偶然之美——坚硬的金属碎屑在相纸上呈现出水墨般的晕染,而柔软的泥粉痕迹却勾勒出岩石般的粗粝质感。
她将这些初步的、带着实验性质的相片小样贴在暗房的墙上,沉默地审视。它们不再是客观的记录,也并非纯粹的主观表达,而是她的观察、她的理解,与秦飒创作痕迹之间的一次次物质性对话。她尚未想清楚这些影像最终将指向何处,但这个过程本身,已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贴近创作核心的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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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部办公室的“测试”似乎仍在无意识地进行。由于专题进入排版关键期,苏墨月和邱枫需要共同审阅打印出来的校样。巨大的版样纸铺满了整张桌子,两人不得不靠得更近,才能同时看清版面上的细节。
“这里,图片与说明文字的间距需要统一。”邱枫指着版面一角,她的手臂自然地越过苏墨月的后背,指向那个位置。这个动作带来了比之前更近的距离和更持续的接触,她的衣袖几乎擦过苏墨月的肩胛骨。
苏墨月能感觉到身旁传来的温度和细微的动作。她没有躲闪,只是目光专注地跟着邱枫的指尖移动,声音平稳地回应:“好,我记下了。”然而,她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透露出内心的些微波澜。
邱枫收回手臂,动作流畅,表情依旧专注于工作。但她在收回手时,指尖无意间擦过了桌面上苏墨月散落的一缕发丝。极其轻微的触感,像羽毛掠过。两人都再次顿了一下,随即,邱枫若无其事地拿起另一份校样,苏墨月也低头开始标注修改意见。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静谧。那些细微的、偶然的肢体接触,如同投入理性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两人心底无声扩散,又被她们用强大的专业素养迅速抚平。但湖底的波动,已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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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兰蕙斋410室浸润在台灯温暖的光晕中。
凌鸢和沈清冰在书桌前,对着空间模型的草图低声交换着意见。胡璃刚结束与乔雀在微信上关于一篇新见金石论文的简短讨论,放下手机,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寝室。
她看到凌鸢和沈清冰头几乎靠在一起讨论的专注,也看到斜对面,石研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影像小样出神,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划,仿佛在模拟某种物质的痕迹。
寝室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鼠标点击和偶尔响起的低语。胡璃感到一种奇特的安定感。这些各自沉思、却又在无声中相互关联的瞬间,构成了她们大学生活中最真实、最平和的底色。关系的进展并非总是轰轰烈烈,更多时候,就像此刻一样,沉淀在每一个专注的侧影与未竟的思绪里,细密地编织进时间的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