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可意点出了“礼物”和“惦记”,试图用这份人情来堵住沈知意的嘴。
沈知意顺着江辰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精致的礼盒。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那点不满和嘲讽迅速收敛了起来,但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欣喜,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走过去拿起礼盒看了看,语气缓和了一些,“她倒是有心了。”
江辰看着沈知意那不甚热络的反应,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尽量放平和:“嗯,还有一条丝巾,也是她特意挑的。杭州不是盛产丝绸嘛,说是今年的新花色,你应该会喜欢,你去试试吧。“
听到是丝巾,尤其是杭州的真丝,沈知意脸上的兴趣明显浓了一些。
她对那些能提升气质、彰显品味的配饰向来没有抵抗力。
她拿起那个扁平的、包装精美的长条盒子,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
打开盒子,一条湖绿色的真丝方巾滑了出来,质地轻盈如烟,上面印着含蓄雅致的水墨山峦暗纹,配色和设计都极有格调。
沈知意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欣喜,她熟练地将丝巾对折,绕过脖颈,在胸前打了一个优雅的结。
镜子里,湖绿色的丝绸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也确实为她增添了几分温婉雅致的气息。
她左右侧身看着,越看越喜欢,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份礼物,确实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然而,目光上移,不可避免地,她看到了镜中自己的脸。
在明亮的光线下,那些平日里可以用粉底巧妙遮掩的细纹纹路,此刻似乎无所遁形……眼角的鱼尾纹,唇边淡淡的法令纹,还有脖子上那隐约显现的颈纹……
刚才因为收到心仪礼物而泛起的那点欢喜,像潮水般迅速退去,一种混合着伤感、惊慌和不甘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肆意挥霍青春的年轻姑娘了。
她没有转身,依旧望着镜中的自己,以及镜子里反射出的、坐在沙发上有些出神的江辰。
她的声音失去了刚才的轻快,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迷茫,轻轻地、仿佛自言自语般问道:”江辰,我是不是老了?”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在问丈夫,不如说是在问镜子中的自己,问那无情流逝的岁月。
江辰听到问题,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他看向镜子前的妻子,那背影依然窈窕,却似乎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他本能地想安慰,但是或许是因为心情本就低沉,或许是因为中年夫妻间早已缺乏了那种细腻的情感熨帖,他给出了一个朴素的答案:“人哪有不老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目光也扫过自己最近有些松弛的下颌线,“你看我,不也老了吗?白头发都藏不住了。”
这话,是事实,却冰冷得像一块石头。
它完全没有触及沈知意此刻内心的波澜——她那并非仅仅是对生理年龄的恐惧,更可能夹杂着对魅力消失的担忧。
她需要的,或许不是这种“大家都一样”的共沉沦,而是一句温暖的肯定,一个紧紧的拥抱,是被告知“在我眼里,你依旧独特而美丽。”
“也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谁还能不老呢。”
说完,她解下丝巾,仔细地折好放回盒子里,然后拿着盒子,转身走向卧室,语气寻常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有点累了,先去洗个澡。”
客厅里,又只剩下江辰一个人。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回答似乎不对,但是却不知道错在哪里,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晨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红木办公桌上。
沈知意脱下外套,挂好,刚在舒适的皮质座椅上坐定,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
秘书张然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杯子走了进来,步伐轻快。
杯子里是刚刚泡好的红茶,汤色红亮,一缕温热的气息袅袅升起,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这是沈知意多年的习惯,用一杯浓郁的红茶开始一天的工作。
”沈局,你的茶。“张然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在办公桌右手边触手可及、又不会妨碍文件的位置。
她敏锐地注意到,今天沈局的气色似乎比前几天要好一些,眉宇间那种隐约的疲惫感淡去了不少。
“些些,放这儿吧。”沈知意微微颔首,目光已经落在了桌上摊开的日程表上。
她的声音平和,带着领导者特有的沉稳。
张然放下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惯例性地轻声汇报:“沈局,今天上午九点半是局务例会,资料已经放在您的文件夹里了。十一点,您需要会见省文旅厅的调研小组。下午……”
沈知意一边听着,一边端着那杯红茶,轻轻吹了吹气,喝了一小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确实带来一种清醒和安定。
她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杯壁上摩挲着。
一旦踏入这间办公室,穿上“沈局长”的身份,那些家庭内部的暗流和情绪,就必须被强行压下。
“好的,我知道了。”沈知意打断张然的汇报,语气果断。“先这样,例会前我需要十分钟安静看一下材料。”
“好的,沈局。有事您叫我。”张然会意。
正当张然微微躬身,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办公室时,沈知意无意中抬起了头。
晨光恰好映在张然年轻饱满的侧脸上,勾勒出光滑紧致的线条,那皮肤透出一种自然的光泽,没有任何粉饰,却充满了胶原蛋白赋予的青春活力。
“年轻真是好。”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闯入沈知意的脑海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羡慕和淡淡的酸涩。
“小张,”沈知意几乎是脱口而出,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秘书。
张然闻声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恭敬和一丝被突然叫住的疑惑:“沈局,您还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