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向下延伸约二十米，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门上没有锁孔，没有控制面板，只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李曜认出了这种设计——生物密钥验证，需要特定dNA序列才能开启。
凯尔文博士说他留下了生物密钥……在战斗骨架中。
李曜转身，准备返回地面去那具骨架处。但就在他抬脚的瞬间，掌心的镜像结构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他低头看去，那个微小的能量结构正在自主变化——从简单的几何图形，扩展成复杂的多面体，然后投射出一道纤细的光束，准确照射在门上的手掌凹槽中。
合金门无声滑开。
李曜愣住了。他没有驱动镜像结构，是它自己……响应了什么。是凯尔文博士在骨架中预留的后门程序？还是节点c感知到了他这个临时权限持有者？
没有时间细想，他踏入密室。
这里和节点A的地下空间结构相似，但更小、更简洁。中央的晶柱只有两米高，表面裂纹密布，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晶柱周围没有守望者骨架——那些骨架都在上一层的战场被拆解或摧毁了。
但这里有人。
不是活人，也不是骨架。而是六具……全息投影。
六个穿着星尘矿业研究员制服的男女，围坐在晶柱周围，姿势像是正在进行会议讨论。他们的影像有些闪烁，边缘模糊，显然是长时间运行后的数据劣化。但当李曜进入时，所有投影同时转头，“看”向他。
“身份验证通过:星尘守望者临时权限持有者，编号未注册。”一个女性的投影开口，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但能听出原本的柔和音色，“我是艾琳娜，哨站精神分析部门主管，这是凯尔文站长临终前设置的意识记录程序。”
“临终前？”李曜抓住关键词，“凯尔文博士不是意识上传到战斗骨架中了吗？”
“是，也不是。”另一个男性投影接话，他看起来年轻些，戴着眼镜，“战斗骨架中的意识是经过筛选和编辑的版本，只保留了必要记忆和核心指令。而我们——我们是他完整的意识备份，或者说，是他希望后人看到的‘完整真相’。”
李曜环视六人。“你们都是哨站的研究员？”
“曾经是。”第三个投影，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说，“十七年前，当堕观者袭击哨站时，凯尔文让我们进行了意识上传。不是作为求生手段，而是作为……证人。见证这里发生的一切，也见证他做出的选择。”
艾琳娜的投影站起身，走到晶柱旁。“节点c的状态比你看到的更糟。堕观者设置的污染装置不只是从外部侵蚀，还植入了‘逻辑病毒’——一种基于混沌能量编码的信息体，它会逐步改写节点核心协议，最终将其完全转化为混沌造物。”
“还有多久？”李曜问。
“根据最后一次完整扫描，逻辑病毒的感染进度是71%。当达到75%时，节点的自我防御机制将彻底失效；达到90%时，它将开始主动污染周围的地脉网络；达到100%……”艾琳娜停顿了一下，“它将引爆自身，释放出足以污染半径五十公里内所有秩序造物的混沌冲击波。”
李曜计算着时间。节点A给出的地脉崩溃倒计时是六十七小时，但那是基于节点c还能被净化的乐观估计。如果节点c即将爆炸……
“能阻止吗？”
六人投影同时沉默。
最终，那位老人开口:“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常规净化:使用高纯度秩序能量冲刷节点核心，同时由至少三个未受污染的秩序编码持有者执行协议重构。但这需要时间、资源和……我们已经没有的人力。”
“第二种呢？”
“第二种是凯尔文博士最后的研究成果，从未完整测试过的理论。”年轻研究员的投影调出一份数据模型，“我们称之为‘混沌遏制场’。原理不是消灭混沌，而是在节点核心周围制造一个微型的秩序-混沌动态平衡场。让两种力量相互制约，形成稳定状态。”
李曜盯着那个模型。一个双螺旋结构，一臂是秩序编码的蓝色光流，一臂是混沌污染的暗红色能量，两者交织旋转，在中心形成一个稳定的灰色区域。
“这需要什么条件？”
“需要一个能够同时承载秩序与混沌的‘容器’。”艾琳娜说，“普通人类不行，秩序造物不行，纯粹的混沌实体也不行。需要某种……中间态的存在。这也是凯尔文博士选择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哨兵’原型机的原因——那具骨架经过改造，理论上可以短暂承载两种力量。”
她看向李曜。“而你，临时权限持有者，你掌心的镜像结构显示，你已经开始接触秩序编码的本质。更重要的是，你与‘母体’有过深度连接——母体本身就是秩序与混沌的混合体，尽管偏向混沌侧，但它证明了共存的可能性。”
李曜明白了。“你们想让我做那个容器？”
“我们想给你选择。”老人郑重地说，“净化节点是正统做法，但成功率低，而且即使成功，节点也会因为过度耗能进入长期休眠，可能数十年无法使用。而混沌遏制场如果成功，节点可以立即恢复部分功能，为地脉稳定提供支持。”
“风险呢？”
“巨大的风险。”年轻研究员直言不讳，“首先，你需要主动吸收部分混沌污染进入你的精神结构，这会带来不可逆的改变——你的秩序编码能力可能被污染，甚至你的意识可能分裂。其次，遏制场需要持续维护，意味着你需要长期与节点保持连接，成为它的一部分……就像凯尔文博士那样。”
成为一具守护节点的骨架，十七年，甚至更久。
李曜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晶柱前，伸手触碰它冰冷的表面。通过镜像结构的连接，他能感受到节点内部的挣扎:秩序编码在抵抗，逻辑病毒在侵蚀，两种力量如同角力的巨兽，将这颗曾经明亮的心脏撕扯得支离破碎。
而在地脉网络的感知中，铁砧聚居地的能量读数正在缓慢恶化。六号骨架在燃烧自己争取时间，石峰小队在敌后冒险，陈岩和工程师们在能量塔前彻夜不眠……六百人的命运，系于他的选择。
就在此时，他掌心的镜像结构再次自主反应。
这一次，它没有投射光束，而是开始……吸收。
从晶柱表面的裂纹中，丝丝缕缕的暗红色能量被抽出，注入镜像结构。那些混沌污染一进入秩序编码的结构，就引发剧烈的反应——镜像结构表面出现细密的黑色纹路，像是即将碎裂的瓷器。剧痛从掌心传遍全身，李曜闷哼一声，几乎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