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集市的外围警戒线比石峰预期的更靠外。
小队在距离集市主体建筑群还有五公里时，就遇到了第一道防线——不是传统的哨卡或巡逻队，而是一片改造过的地形。原本的荒地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成了蜂窝状结构，地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坑洞，每个坑洞边缘都有锋利的金属倒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腥味，那是麻痹性神经毒素的气味。
“防毒面具，全封闭模式。”石峰立刻下令。小队成员迅速调整防护服，透明的面罩降下，空气过滤系统开始工作。
赵叔趴在一处岩石后，用望远镜观察前方地形。“坑洞分布有规律，像是某种触发式陷阱的承重结构。下面可能有压力板或振动传感器。”
“绕过去？”王铁柱问。
“绕不过。”石峰调出地形扫描图，“这片蜂窝地带宽度超过一公里，呈半圆形包围了集市的西侧和南侧。唯一可能的缺口在东面，但那里靠近灰狐残部的活动区。”
张澜检查着能量步枪的能量匣。“强攻呢？用震荡手雷破坏地面结构，然后快速通过。”
“会暴露。”石峰摇头，“我们的优势是隐蔽。一旦开火，集市内的守卫会在十分钟内赶到。”
就在这时，吴莎手中的便携解码器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她低头查看，眉头紧皱。“队长，检测到异常能量读数……从地下传来的。很微弱，但结构高度有序，不是混沌污染，更像是……被约束的秩序能量。”
“具体位置？”
“正前方三百米，地下约二十米深度。”吴莎调整解码器参数，“等等，不止一处……有多个信号源，排列成网格状，覆盖整个蜂窝区域。”
石峰立刻明白过来。“那些坑洞不是陷阱，是散热口或者……能量提取口。他们在从地下抽取什么。”
赵叔的猎人本能让他捕捉到了更细微的线索。“看坑洞边缘的土壤颜色。”他指向最近的一个坑，“有暗红色的结晶沉积。和我们在节点A附近看到的混沌污染残留很像，但颜色更深，更……浓缩。”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石峰脑海中成形。
裂谷集市，或者控制它的“暗影”势力，在主动收集混沌污染？用某种技术提纯、浓缩，然后用于……
用于什么？
“改变计划。”石峰做出决断，“我们不直接潜入集市。先调查这些地下信号源。如果暗影真的在利用混沌能量，那节点b的状态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糟。”
小队转向，沿着蜂窝区域的边缘移动，寻找进入地下的入口。半小时后，周明在扫描仪上发现了一个异常——地面有一个伪装过的金属盖，直径约一米，表面覆盖着沙土和碎石，但下方的空间扫描显示有一条垂直通道。
“找到了。”
他们小心地移开伪装，露出下方的气密舱门。门上有手动转轮，但锈蚀严重。王铁柱和张澜合力，动力装甲的输出功率调到最大，才勉强转动了半圈。
舱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气味涌出——混合了机油、腐肉和某种刺鼻的化学试剂。通道内没有灯光，只有深处隐约传来的机械运转声。
“赵叔，你留在上面警戒。其他人，跟我下去。”石峰第一个进入，战术头盔的照明灯照亮了垂直的梯子。梯子很旧，有些横杆已经松动，但他们别无选择。
下降约十五米，抵达一个横向隧道。隧道墙壁是粗糙的岩层，但地面铺设了金属网格板，两侧有粗大的管道延伸向深处。管道的材质是某种暗色合金，表面温度明显高于环境温度，触摸会有轻微的刺痛感——能量传导的特征。
“这些管道在输送高浓度能量。”吴莎用解码器扫描，“但能量特征很混乱……秩序和混沌的波峰叠加在一起，像是被强行融合了。”
他们沿着隧道前进。机械运转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低频率的震动，让人的牙齿发酸。转过一个弯道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停下脚步。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至少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空间的中央，数十根两人合抱粗的金属柱从天花板垂至地面，每根柱子表面都布满了复杂的纹路——和裂谷集市使用的纹路一致。柱子的基座浸泡在一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中，液体表面不断冒泡，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而在液体池周围，排列着两排透明的圆柱形容器。
容器内是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现在，他们浸泡在淡绿色的营养液中，全身插满了导管和电极。有些人的肢体被机械替代，有些人的颅骨被打开，露出下方改造过的大脑皮层。所有人都闭着眼睛，表情平静得诡异，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已经死去。
“生化改造……”周明的声音在颤抖，“他们在制造什么？”
石峰的视线扫过那些容器，突然停在了空间尽头的一个平台上。
那里有一座较小的晶柱——节点b。但和节点A不同，这座晶柱被一个金属框架完全包裹，框架延伸出数十根导线，连接着周围的金属柱和液体池。晶柱的光芒极其微弱，且颜色不正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黄色。
更让人心悸的是，晶柱周围没有守望者骨架。
取而代之的是六个穿着黑色防护服的人形，他们背对晶柱站立，姿势僵硬如同雕塑。防护服是全覆盖式的，看不到面容，但胸口的银灰色符号清晰可见。
观测者的符号。
“撤退。”石峰立刻下令，声音压得极低，“慢慢退，不要发出声音。”
但已经晚了。
空间内的照明突然全部亮起，刺眼的白光让小队瞬间失明。机械运转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合成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信号。”
“来源:类人生物，能量特征:弱秩序倾向。”
“执行协议:清除或捕获。”
那些浸泡在容器中的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眼球被改造成了机械结构，瞳孔是红色的光学传感器。营养液开始排出，容器的玻璃罩滑开。改造人迈出容器，动作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变得流畅。他们转向小队的方向，面无表情，只有眼中的红光锁定目标。
“战斗队形！”石峰吼道，能量步枪抬起。
第一轮交火爆发。
改造人的速度超乎想象——他们冲锋时几乎化为残影，动力装甲的自动瞄准系统需要全力运转才能跟上。能量光束击中他们的身体，烧穿防护服，露出下方混合了生物组织和机械的结构。但除非命中头部或胸腔的核心，否则他们不会停止。
王铁柱的“蛛网”战术系统发射，高强度纤维网罩住两个改造人。但那两人只是停顿了一秒，然后手臂的机械结构变形，伸出高周波切割刃，轻松切开了纤维网。
“弱点在头部后方！”赵叔的声音从上方的通讯频道传来，老猎人通过狙击镜看到了关键，“他们的后脑有一个发光的晶体，那是控制枢纽！”
石峰立刻调整战术。“张澜，掩护射击！周明、吴莎，找掩体！王铁柱，跟我一起，瞄准后脑！”
但改造人的数量有二十多个，而且还在增加——又有几个容器打开了。
更糟的是，那六个站在晶柱旁的黑色人形，开始动了。
他们没有加入战斗，而是同时抬起右手，掌心对准了节点b的晶柱。银灰色的光芒从他们手中涌出，注入晶柱。原本暗黄色的光芒开始变亮，但颜色转向一种不祥的暗红。
晶柱在转化。
从秩序造物，转向混沌污染。
“他们在污染节点！”吴莎惊呼，“队长，必须阻止他们！如果节点完全转化，整个区域的地脉都会被污染！”
石峰咬牙。敌人数量太多，小队已经陷入苦战。张澜的护甲被一个改造人的骨刃划开，鲜血从伤口涌出。王铁柱的能量步枪过热，需要冷却。周明缩在一根金属柱后，用解码器尝试干扰改造人的控制信号，但效果微弱。
他们需要增援。
或者……需要制造混乱。
石峰看向空间中央的那些粗大金属柱。柱子表面有能量读数，而且很高。如果能够破坏其中几根，也许能引发连锁反应，至少能打断那六个人对节点的污染过程。
“王铁柱，给我震荡手雷！”他吼道。
“队长，那些柱子太粗了，手雷炸不坏——”
“不是炸柱子，是炸它们基座的液体池！”石峰已经冲向最近的一根柱子，“那种液体是能量载体，如果被引爆……”
王铁柱明白了。他抛出一个战术包，里面是六颗高爆震荡手雷。石峰接住，动力装甲全力冲刺，避开两个改造人的夹击，抵达液体池边缘。
他拉开所有手雷的保险，扔进池中。
然后转身扑向最近的掩体。
爆炸发生了。
不是一次，而是六次连续的剧烈爆炸。暗红色的液体被点燃，爆发出刺眼的火光和冲击波。金属柱基座的结构被破坏，柱子开始倾斜。能量泄漏导致整个空间的照明疯狂闪烁，那些连接柱子的管道爆裂，喷出高温蒸汽。
混乱中，石峰看到那六个黑色人形终于停止了向晶柱输送能量。他们转向爆炸方向，第一次，石峰看到了防护面罩下的眼睛——
那是完全银灰色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就像观测者。
“撤退！趁现在！”石峰下令。
小队抓住机会，向隧道入口冲去。改造人有些被爆炸波及，有些去处理能量泄漏，追击的压力减轻。赵叔在上面用狙击步枪精准射击，每一枪都命中一个改造人的后脑晶体，为他们开路。
他们冲回垂直通道，拼命向上爬。
下方传来更多的爆炸声，整个地下空间似乎要坍塌了。
回到地面时，所有人都伤痕累累，张澜的伤口在大量失血，需要立刻处理。但石峰没有时间休息，他看向裂谷集市的方向——集市内已经响起了警报声，大量守卫正在集结。
“向西北方向撤退，进入辐射区边缘！”他命令道，“赵叔，带路！”
小队跌跌撞撞地逃离。身后，裂谷集市的追兵已经开始出动。
而在地下，在爆炸和火光中，那六个黑色人形重新聚集在节点b的晶柱旁。
晶柱的光芒已经稳定在暗红色，转化完成了三分之二。
其中一个黑色人形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睛仿佛穿透岩层，看向小队逃离的方向，也看向更远处——边境哨站的方向。
合成音在空荡的地下空间中响起:
“实验体逃脱，但已获取足够战斗数据。”
“节点b转化进度:68%”
“向主控节点报告:‘根须’计划第一阶段完成。”
“建议启动第二阶段:主动接触标记个体‘李曜’。”
另一个声音回应，这次不是合成音，而是一个冰冷的、非人的意识:
“批准。派遣‘收割者’单位。”
“目标:捕获或摧毁‘星尘守望者’临时权限持有者。”
“附加指令:如捕获失败，确保其无法接触节点c。”
“遵命。”
地下空间重新陷入黑暗，只有暗红色的晶柱，发出如心跳般规律的脉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