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书那句“藏头露尾，暗箭伤人，这便是尔等……维护的‘天道秩序’吗？”如同最后的审判，在战场上空回荡。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枚蕴含着污秽诅咒之力的漆黑骨钉，已激射至他面前不足三尺！阴冷歹毒的气息甚至让他额前的发丝都微微卷曲。
然而，那悬浮于他头顶、由精纯浩然正气凝聚的“义”字金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这光芒并非炽热，而是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刚正之气，如同无形的壁垒，又如同净化的烈焰。
“嗤——！”
乌光与金芒猛烈碰撞，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般的刺耳异响。那枚歹毒的诅咒骨钉，在至大至刚的浩然正气冲击下，表面的乌光迅速黯淡、消融，仿佛阳光下的冰雪。
钉身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最终“啪”的一声，当空碎裂，化为一小撮漆黑的粉末，被掠过的清风一吹，便消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
“嗡！”
一道凝练至极、速度更快的苍白剑气，仿佛早已预判了轨迹，后发先至，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细线，精准地掠过那暴起偷袭的天机阁暗子脖颈。
那暗子脸上狰狞与决绝的表情瞬间凝固，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想看看自己的脖颈，却只看到一道细微的血线缓缓渗出。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随即眼神涣散，“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气息全无。
楚狂歌不知何时已收剑回鞘，依旧抱着他那柄木剑，悬立空中，仿佛从未动过。只有少数几位金丹修士，才勉强捕捉到那惊鸿一瞥、斩断生机的剑光。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王知书以正气碎邪钉，楚狂歌以快剑斩暗子。这电光火石间的应对，配合得天衣无缝，更带着一种碾压性的从容与力量。
这一幕，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联军残部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看……看到了吗？天机阁……他们真的安插了暗子！”
“那骨钉……是噬魂钉！只有天机阁戒律堂才会动用如此恶毒之物！”
“我们……我们真的被当枪使了！”
“为了什么？就为了那不知真假的秘宝传闻？让我们来这里送死？！”
恐慌、愤怒、被欺骗的耻辱感，如同野火般在联军残部中疯狂蔓延。原本就因为王知书话语而动摇的军心，此刻彻底崩盘！
“烈阳宗的混蛋！是你们蛊惑我们来的！说什么手到擒来，现在呢？我门下弟子死伤殆尽！” 一个附庸小宗门的掌门双目赤红，指着昏迷的火云长老和残存的烈阳宗弟子破口大骂。
“听雪楼！金光寺！你们不是自诩名门正道吗？为何纵容甚至配合此事？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另一个小派长老也怒声质问，他门下弟子在刚才的混乱冲锋中折损大半。
“交代？拿什么交代？没看到苦智大师都带人走了吗？这浑水老子不蹚了！”有人大声呼应，开始不管不顾地招呼自家残存弟子，转身就向战场外围退去。
“对！走！再待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在此！”
“什么狗屁联盟！什么除魔卫道！根本就是让我们来当炮灰！”
中小宗门的修士们怨气冲天，纷纷开始后撤，甚至与试图阻拦的三大宗门弟子发生了推搡和冲突。一时间，骂声、争吵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烈阳宗残部本就因长老昏迷、弟子死伤惨重而士气低迷，此刻被千夫所指，更是无力弹压，只能聚拢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四周，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茫然。
听雪楼弟子在寒溪长老尚未明确指令下，也陷入了混乱，有人想维持秩序，有人想跟随撤退，阵型早已散乱不堪。
而金光寺，在苦智大师那句“走吧，此地非我等该来之处”后，残存的武僧们早已扶起受伤的同门，低着头，口诵佛号，沉默而迅速地脱离了战场核心，竟是第一个成建制撤离的势力。他们的离去，更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此战，已败，正道联盟，已散！
寒溪长老孤身立于原地，听着周围的争吵与溃散的声音，看着眼前分崩离析的场面，他脸上已无半分血色。王知书的诘问，暗子的暴露，联军的溃散，如同一柄柄重锤，将他毕生坚守的某些信念砸得粉碎。他那双原本冰冷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自我怀疑。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他只是颓然地垂下了头，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兵败，如山倒。
原本气势汹汹的千人联军，此刻已沦为一片混乱的溃兵。没有人再想着进攻，没有人再想着秘宝，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逃离此地的渴望。他们互相挤压、推搡，甚至为了争夺逃跑的路径而对自己人挥拳相向，场面狼狈不堪，与片刻前那除魔卫道的声势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栖霞村内，众人看着村外这戏剧性的一幕，都有些恍如隔世之感。强大的敌人，竟然就这么自己垮了？
石铁柱杵着棍子，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嘿，没劲，这就怂了！还以为多厉害。”
林小雨也微微松了口气，维持水龙消耗不小，她指尖法诀微变，庞大的水龙身影稍稍淡化了一些，威慑依旧，却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王知书看着溃散的联军，脸上并无喜色，反而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此战，终究是苍生受难。”
杨明轩站在结界内，望着外面那乱哄哄如同菜市场抢购失败般的情景，内心也是五味杂陈：“这就……结束了？感觉像看了一场闹剧。不过，不用亲自下场打架，总算保住了我为人师表的形象……系统，这算不算成功‘退敌’？奖励能不能结算一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将以联军的全面溃逃告终时——
异变，却在联军内部最混乱的时刻，以一种谁也没料到的方式，骤然降临！
那名被楚狂歌一剑封喉、已然气绝的天机阁暗子尸体，竟在无人注意时，悄无声息地弥漫出一缕极其淡薄、近乎无形的黑气。这黑气带着一种极致的怨毒、憎恨与混乱的气息，它并未攻击任何人，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灵活地钻入地面，然后沿着地脉阴影，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联军溃散最密集、负面情绪最浓烈的区域悄然蔓延而去。
下一刻，一名正在推搡同伴、争抢逃路的修士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被诡异的黑气充斥，他猛地转过头，原本惊恐的脸上扭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举起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砍向了身旁刚才还并肩作战的同门！
“噗嗤！”
利刃入肉，鲜血迸溅！
那名被袭击的修士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缓缓倒下。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内部的疯狂杀戮，如同点燃了最后的炸药桶。
“啊！他疯了！”
“杀人了！”
“快跑啊！”
恐慌被瞬间放大到了极致！溃逃彻底演变成了自相残杀的地狱！许多心神失守、被那诡异黑气沾染或是单纯被恐惧吞噬的修士，开始不分敌我地疯狂攻击身边的一切活物！
混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一直抱剑旁观的楚狂歌，眉头骤然锁紧，目光锐利如剑，瞬间扫视全场，最终定格在那缕试图遁走的诡异黑气上，冷喝道：“心魔秽气？！果然有古怪！”
而结界内的杨明轩，也感受到了一股极其不舒服的、阴冷邪恶的气息在战场弥漫，他体内的系统修为竟自发地加速运转起来，产生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他望着外面那突然失控、陷入疯狂互相残杀的联军溃兵，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感觉……比那些喊打喊杀的修士，还要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