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拉达在飞雪中前行,碾过那些被车胎反复倾轧的雪。
二月的莫斯科,气温足以跌破零下十度。这种天气里,哪怕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走上街头,也能感受到寒意如细针般刺透骨髓。
酒德麻衣跟源稚女都是混血种,依靠龙血他们当然可以硬扛这点严寒,但能扛不代表要当傻x。酒德麻衣一上车,就将空调暖风开到了最大。
前往国防部需要经过莫斯科的中央大街。两边都是林立的巨型建筑,积雪在这些建筑的屋顶埋下深浅不一的帽檐,远远看去,宛若一位位身形佝偻的老人,仿佛这些古老的石块还在无声缅怀那个伟大的时代。
那个时候工人们挥舞着铁锤跟镰刀,跟在枪炮的背后把皇帝赶出了皇宫,成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国家。
“喂,说点什么啊,”麻衣用胳膊肘了肘副驾驶上的源稚女,“不要一上车就开始睡觉啊,我又不是你雇的专职司机。你开不了车我能理解,但别当个甩手掌柜,有点乘客的自觉好不好?”
几天时间相处下来,酒德麻衣也算是摸清楚了源稚女的性子。只要不在他面前提及那些敏感的事,他就是个带点腹黑的邻家男孩,你很难把他跟杀人不眨眼的“鬼”联系在一起。当然,酒德麻衣无时无刻都在保持着警戒,她没忘自己身边看着人畜无害的男孩,本质上是头物理意义上的人形暴龙。
“麻衣小姐在飞机上的时候没有选择观看预载的电影,而是在头等舱的休息室里小憩,”源稚女睁开眼,满脸无辜的转向她,“我以为您会喜欢安静来着。我开不了车,索性便尽量少发出一点声音,不打扰麻衣小姐驾驶。”
一个大男人,却颇有一番茶言茶语的味道,听得麻衣想打人。可她得忍,因为麻衣知道自己打不过源稚女。别看他现在一副邻家男孩的好好模样,一旦动起手来,指不定打闹之间他就会变成那头嗜血之龙。
源稚女自然看出了酒德麻衣眼里的警惕,可他不在乎。
他跟酒德麻衣只是萍水相逢,因为共同的利益而出了同一趟任务。本质上,他们并无冲突——他的目标是整个蛇岐八家,而麻衣并非蛇岐八家成员,只是一个来自日本本土的混血种。
或许因其血统等级,麻衣祖上与蛇岐八家有所牵连,但那并非源稚女关心的范畴。他眼里只有源稚生,以及抚养源稚生的大家长橘政宗。他要把他们,连同那个腐朽的家族,一起拖入地狱。
“别说得那么温柔体贴,你这家伙不过是少爷当习惯了不想开车罢了。”麻衣甩了他一个白眼。
源稚女毫不在意地微笑,而后继续闭眼小憩。
拉达轿车在空旷的莫斯科街道上穿行。十二分钟后,稳稳停在了国防部那戒备森严的大门前。
“ocтahoвn maшnhy!”(停车)岗哨士兵操着AK高声呼喊。
酒德麻衣降下车窗,露出一张冷艳逼人、写满“生人勿近”的脸庞。她不慌不忙地向士兵递出通行证,以字正腔圆的俄语清晰冷冽地回答:“hac пpnглacnлn в mnhncтepcтвo o6opohы。”(我们受邀前往国防部)
“ocтahoвncь n ждn,mhe hyжho пpoвepnть!”(停车等待完成核实)士兵转身走回岗亭。
三分钟后国防部的哨卡打开了,士兵站在岗亭里扬手,示意他们快速通过。
“咚咚——”
“进。”
“将军,二位客人正在楼下的会议室等候。”女军官推门而入,朝着办公桌背后的男人敬礼。她已经接到了客人,上来请示男人如何安排。
亚历山大·贝克·托克诺夫,俄国陆军上将,国防部副部长,铁血鹰派。他曾在苏联对外的局部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在叶利钦时期由上校晋升为少将,又在普京时代借由车臣战争从少将晋升中将,后由其背后的军方势力运作为国防部副部长。
托克诺夫是少见的上将级副部长。性格强硬,即使国防部长当面,老头也敢在谩骂中砸烂茶杯。
托克诺夫在烟雾缭绕间点头,“去吧,娜塔莎,让客人来这里见我。然后你去通知内务部,让他们盯紧莫斯科的一举一动。”
女军官敬礼,利落地转身离开。
老人在烟雾缭绕中继续等待。
当酒德麻衣推开副部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时,首先感受到的便是办公桌后那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那眼神如同经验老到的猎人,直直地盯在她和源稚女身上,审视着,衡量着。
过了几秒,老人才微微皱起眉头,用一种混合着失望与困惑的语调,对着源稚女开口:“十五年前我就告诉过你,男人就该留短发,利落。如今你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却还保留着……娘娘腔这套?
你已经彻底沉溺在你所谓的‘大和文明’里了?”
源稚女不答,微微一笑,而后白王之血骤然攀升,刺目的黄金在他眼眶里点燃,宛若熊熊之火。一股未知的领域在他脚下升起,几乎是顷刻之间便笼罩了整个房间,嗜血与暴怒在空气里游曳,像围拢猎物的鲨鱼,仿佛源稚女只要一个动作,眼前的老人便会血溅当场。
不过这番气势可吓不住托克诺夫。源稚女并未刻意利用龙威,仅仅是精神上的压力,可压不垮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
“眼神不错,”老人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终于给出了一些肯定,“德尔塔红星已经完了,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源稚女散去领域,平息龙血,又恢复成了那个邻家男孩模样。
“帮人向您传达几句话。”他用熟练的俄语说。
“那这位小姐呢?”托克诺夫朝麻衣扬了扬下巴,“她也是为了帮人给我转达几句话?”
“不,”麻衣摇头,说了个冷笑话,“我是他的专车司机,给他鞍前马后的丫鬟。”
老头面无表情,也不说话,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长话短说。”源稚女率先开口。
他知道老头在以势压人,源稚女不是回来跟他复习心理博弈的,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近期可能会有人来莫斯科调查一些当年苏维埃时期的旧事。某些人们,希望你们这些知情者能保持沉默。这样……对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