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筋混凝土的阶梯在狂奔中震颤如琴弦。
源稚生倒退着斩落追兵,蜘蛛切刀锋拖曳的血线在墙上绘出泼墨山水。樱的肋差在队伍前方闪烁寒星,刀刃与死侍鳞甲碰撞的火星溅落在混混们苍白的脸上,恍如地狱飘来的磷火。
一群人迅速上楼,源稚生断后,樱开路,所有人都拿出了玩命的架势狂奔。
当第二十层的安全门被撞开时,潘多拉灰白光晕已稀薄如晨曦。麻生组的小林突然跪倒在地,呕出的胃液在台阶上画出抽象派涂鸦。樱折返时马尾辫散开如黑瀑,她拎起混混的架势让人想起神社巫女背负神器的姿态。
上楼的死侍越来越多,万幸潘多拉足够强劲,薄如蝉翼的灰光依旧在源稚生与死侍之间划下不可逾越之墙。
楼道狭窄的空间也在一定程度上为源稚生减轻了对敌压力,他只用面对正面而来的死侍,不再像突入人工岛时那样四面对敌。
可灰光在慢慢变淡,这件“炼金道具”看样子不久就会到达极限。
“还剩三层!”源稚生大喝。
蜘蛛切刀柄重击墙壁,震落的石灰粉在潘多拉残光中形成微型星云。王权领域突然收缩成刀尖上的黑洞,蜘蛛切横扫的轨迹上,五具死侍脊椎同时断裂的脆响宛如琵琶轮指。
天台铁门被踹开的瞬间,源稚生眼中金芒暴涨。蜘蛛切插进墙体的裂缝,120倍重力如同看不见的巨神兵践踏而下。混凝土阶梯在哀鸣中分崩离析,崩落的钢筋扭曲成青铜树般的诡异雕塑,烟尘中跃动的碎石轰然之下,仿佛《古事记》中记载的建御雷神之箭。
巨大而散乱的水泥基块在王权的加持下仿佛自太空自由落体后突入电离层的流星,携带着巨大的势能与动能冲击在下层楼梯上。
震耳欲聋的声响在楼道间愈演愈烈,仿佛地裂天崩。冲击波将灰尘与水泥碎屑冲散在楼道间,弥散起一层黄灰色的雾。
最后三层断裂的楼梯在王权加持下顺利向下贯通了10层,10楼以上的通道变成了断崖与堵石共存的险地。
源稚生坚持上楼的第二个意义就在于此,他以言灵铸造了一座死侍们难以企及的高地。站在天台上的他们对于楼底的死侍而言就像当年驻扎在玉璧城下的高欢,纵使有万分勇武与漫天兵甲,面对登临绝壁的敌人也无能为力。
源稚生倚着刀柄喘息,汗水在他脚下汇成小小的镜湖。源稚生现在即使挪动一下脚也异常费力,只能在樱的搀扶下闭着眼大口喘气。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特别是小混混们,脱离死亡后他们体内的肾上腺素开始衰退,疲倦跟疼痛如同潮水般侵袭而上,小混混们本就消耗过度的身体在这两股生理机能的冲击下节节败退,只能瘫坐在地大口呼吸,不再具备继续作战的力气。
樱的情况也有些差,她的肋差刀刃上磕出了不少豁口,脸、衣服、头发……全身都有死侍的血和体液。
源稚生没到之前,樱发动了三次言灵,又经过冲刺上楼,如今她还能发动两次言灵便会抵达极限。
好在情况尚好,源稚生告诉他们外围的乌鸦和夜叉一定会想办法将这里的情况告知本家,估计一个小时之本家就会派出直升机来接应他们。
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截余后生或者说逃出生天的喜悦让获救的实感抢先事实作用在了这群奋战已久的混血种身上。
源稚生缓了一会,默默起身走到门边,盯着下方楼道不断传来的死侍嘶吼与建筑崩塌之声,默默点燃香烟,靠在门边长舒。
他又回看到达极限的小混混们,无声而笑。
当海陆风掀起源稚生的t恤下摆时,死侍们的喊声渐渐平息,崩塌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似乎这些家伙开始退怯了。
包围的大楼的死侍在减少,或者说它们在向另一个方向积聚。可惜把守天台大门的源稚生看不到这番形势变换,他只觉的这场声势浩大的袭击似乎即将落下帷幕,虽然没有获取到幕后之人的有效信息,也没有取得更进一步的战果,但这个局面可以接受。他们损失不大,只是家族会为此支付一笔不小的开支。
可没关系,他帮了路明非,这份人情比人工湖跟人工岛值钱。
它会在蛇岐八家与猛鬼众的决战中化作刺穿猛鬼众的利刃。
可意外就是这样,总爱不期而至。
源稚生找到了他的破局之法,谋划这场行动的幕后之人同样如此。灰光在虚空消散,番多拉的魔力消耗殆尽,于是,时间走到了那位次代种亲自出手的时刻。
祂已经收到了消息,青铜城那边已经顺利得手,路明非解决掉了北欧地区的战火,现在就唯一的局部战争只有祂的脚下。
祂只要能抓走李卿吟,日后他们对上路明非就更多几分胜算。
一团淡淡的黑雾从天台外侧飘然而上,仿佛缥缈的檀香,悄无声息间靠近了李卿吟。黑雾萦绕在她周围,正当它打算伸手触碰的刹那,已被李卿吟重新收回手腕的番多拉爆发出一阵白光,白光格外明亮,却不刺眼,反而将所有注意力都汇聚于此。
源稚生和樱在白光里隐隐看见一道道略显矮小的透明轮廓。
而后传来一股极大的斥力,斥力激起李卿吟身边的尘埃,灰白色的膜又一次包裹住她。
“哈——”
空气里传来一声轻叹,是一道年轻的声音。
“还能用么?还以为能量耗尽了才对……”
偷鸡失败,龙也散去了言灵,显露出祂的真身。
日本国中生的身高,金发,黑瞳,祂那英伦风衣的褶皱里流淌着星辉,每一步都在地面烙下熔岩般的足迹。
“樱。”
源稚生扔掉香烟,呼唤秘书。他嗅到了真正的古龙气息——不是死侍腐烂的腥臭,而是混着青铜锈与檀香的,来自洪荒时代的威压
樱明白源稚生的意思,缓步后退,以成犄角。
源稚生横刀挡在李卿吟身前,刀镡上的赤目蜘蛛与少年眼中的黑日形成诡异对位。当海风突然转向时,他听见下方传来直升机旋翼的轰鸣——那声音既像援军的号角,又像命运齿轮转动的丧钟。
“你就是幕后黑手?”源稚生问。
“准确的说,之一。”男孩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