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稚生你当初说你的梦想是去法国天体海滩卖防晒油的时候虽然我对此说出了‘无志’的贬谪,却没有反对过。
你的确不是一个干政治的料。
我间你的第一面就发现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很难掩饰内心的想法,这在群狼环伺的政治中不是好事。
有人说过政治家手上最好不要沾染鲜血,也有人说过政治不过是综合力量的延伸……
而我想告诉你的是,政治其实是平衡金钱。用人心平衡,用暴力平衡,施加法律,普世道德,亦或高压强权……
都是手段。
不同其实你要用不同的手段。
学会这些要么天资聪颖,要么历经时间。”
老人举起酒瓶,为自己和男孩添满,他将三寸宽的酒盏置于口前,一饮而尽。
老人继续说:“你很聪明,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是么?”源稚生抬了抬眼皮,摇头,“可我小学考试连100分也没拿过。”
“那是天赋,不算聪明。”老人食指中指并拢,轻点自己的额头。
“聪明指知道自己的目标,知道那个可以实现的目标。你从很小就开始对黑道表现出抗拒,你认为黑道是‘恶’。
你加入黑道是因为我,因为家人,也因为我对黑道的约束与蛇岐八家的大义让你心甘情愿做下更伟大的事。
你对权力和财富并没有那么高的追求,我不像我一样舍得左右逢源,所以你这样的人在政治斗争里注定活不长。
你当年表示拒绝继承蛇岐八家,说实话,我是有些欣慰的。”
“为我不用经历尔虞我诈而高兴?”源稚生问。
“不,”老人摇头,“是庆幸家族不用死那么多人。”
源稚生脸上明显出现了不解。
“你不懂政治,所以稚生你的统治底色必然依赖规则和暴力。可政治这种东西规则只是海面上的冰山,真正的杀招和暗线永远埋在海平面以下。你和我入主蛇岐八家的这些年里你所看到的一切有关黑道的规则都是我精心培育的花朵,现在这个时代你已经很难见到一言不合就大肆开打的屠杀了。
所谓的政治是将自己的弱点置于他人之手却能反制的手段。稚生你的软肋在哪里呢……
稚女死了。
我知道,你也死在了那里。
你的心里只存下大义了。”
老人轻叹。
……
“真年轻啊。”犬山贺发出感慨。
难以想象如此年轻的孩子已然承担起了昂热的信任。
犬山贺在路明非这个年纪还咬着牙站在卡塞尔学院军事堡垒的操场上忍受着昂热高压水枪的冲刷,或者享受昂热在铁丝网背倾泻弗丽嘉子弹的障碍越野。
昂热总是这样,把他的尊严踩进泥土里,然后让他记住没有力量就是废物,他不允许废物担任分部长。
如果犬山贺不成器,昂热不介意派遣军方接管分部。
这个是犬山贺不允许的,所以他在昂热的高压下玩了命的变强。回归日本时,他已然成为了超越宫本家主的剑圣。
路明非年轻的面容让犬山贺心底一沉,他明白这很有可能是一位足以比肩少主的超级混血种。
学院本部不管他们,并不代表本部衰弱。
大家长的策略是正确的,面对这一次的本部专员,怀柔显然比暴力更好。
“你就是犬山贺?昂热校长曾经的学生?”路明非审视着面前的华发老人。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防弹玻璃,两位身穿粉色和服的丽人站在老人身后,似群花中的蔷薇,落落大方之间隐隐埋着欲拒还迎的意味。
李卿吟就在隔壁,那里有监控,所以路明非现在的行为有点一板一眼。
两人看上去也就比路明非略大,却跟了个爷爷的辈的家伙东奔西走,路明非在心里默默批判了一番资本主义的肮脏。
“学生么……”
犬山贺笑笑,“我以为昂热校长不会承认我,一直以来他都称呼我是拖后腿的家伙。”
“他对你的确负面评价有些多。你知道昂热校长不会怎么跟我详细提及你们之间的历史,所以如果你想追忆往昔,我的建议是你直接给他打电话。
我来日本是出于私心,无关卡塞尔学院和日本分部双方。”
路明非的话说得十分露骨,就差直说他不在乎卡塞尔学院和日本分部之间的事了。
只是路明非的直接并不能取得犬山贺的完全信任。
他了解昂热,那个老家伙虽然不爱用阴谋诡计,但他也不反对。犬山贺不清楚路明非现在的“坦白”是不是伪装,但至少表面上路明非并不想撕破卡塞尔学院与日本分部之间那层窗户纸,这是好消息。
“路君说笑了。”犬山贺维持着表面上的礼仪,“您代表昂热校长而来,日本分部自古以来奉行学院本部的命令为准。或许昂热校长和您提起过一点日本分部的过去,可过了怎么多年,曾经的低洼河谷也建起了高楼大厦。日本分部固然有所变化,但我们维护卡塞尔学院的忠旨从未改变。”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他都说得这么露骨了犬山贺还在跟他打官腔。
路明非知道犬山贺还有顾虑,但现在这不是路明非应该关心的,他的诚意已经到了,如果日本分部还要挡他的路,路明非下手就没有了心理负担。
所以,路明非直接开口逐客。
“我的诚意已经到了,犬山先生还有其它事么?
若无事我就先行告辞,初至贵国还有许多事务繁身。”
犬山贺沉默一瞬,他没想到路明非一言不合就甩脸,犬山贺迎上了对面那道略带审视的目光,跟60年前昂热与他的初次见面如出一辙,只差身高之上的居高临下。
犬山贺心底升起了火,老人的言辞冷了几分,他终于跟路明非印象里那些嚣张的日本黑道大佬有了重合。
犬山贺沉声,“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执行局恭候莅临,接下来我们会尽全力配合您在日本的行动。”
犬山贺抽身离去,白人军官打开了路明非室内的房门,递给路明非一杯温热的咖啡。
“我们可以提供本地向导。
刚才那位犬山贺是蛇岐八家犬山家的当家,整个日本的风俗业和娱乐业都受其统辖,我原以为你跟他们的关系会更剑拔弩张一点。”
“这么了解?”路明非笑笑,开玩笑式的再度开口“听校长说蛇岐八家有八位家主,还分什么上三家,你们也有其他家族的详细情报?”
白人军官摇头,再次重复。
“犬山贺是整个日本娱乐业和风速业的太上皇,所以我们熟悉他。
……至于其他家族,他们都以现代公司的名义活跃在日本,把握着这个国家的命脉。上三家的人我见过两位,一位是犬山贺口中日本分部执行局局长源稚生,一位是蛇岐八家大家长橘宗政。
上杉家最为神秘。至今为止,我未见其家族一人。
如果你需要情报,我们所知晓的一切会在半小时后送到你的卧室。”
白人军官说着,将一份传真递到路明非面前。
“总统阁下签署的行政指令,有了这个东西,你在日本做的一些事将由我们对外宣称。”
路明非接过手,发现白人军官并没有松开。
他皱了皱眉,对上白人军官平静的眼神。
“看完之后我需要立即销毁,这种事不能留下痕迹,更不能留下证据,后续行动指令会对外宣称进入绝密档案。”白人军官补充。
路明非点头,于是白人军官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