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俱乐部坐落于东京涉谷,这里是东京的心脏,繁华之所,不息之城。到达这里,你几乎能享受尽代表日本的一切。
空灵剔透,水晶般的琉璃铺满地面,五色灯在头顶变换,天空挂着古雅的木柱浮雕,苍青色的木楼台阶沿着四壁盘旋,让人感觉如临云端。
不是什么皇宫大院,更不是什么电影特效。
这里,是玉藻前俱乐部的大厅。
五光十色的女孩们穿着最粉的和服,在舞池中央列队。她们的肌肤像绸缎般细腻华美,白中映粉,润而无瑕,即使欧美最挑剔的时尚业人士在场,也会忍不住停步流连。
乐曲奏响了,日本传统音乐,混合哀伤与神异的曲调从二楼延伸,舞池里的舞女们在光影下起舞,白净的肤色与五彩的光交相呼应,随着曲子进行,舞女们媚眼如丝,动作也变得越发舒展妖娆,这一刻她们仿佛化身为诱惑本源。
此起彼伏的调一浪接着一浪,西装革履的政客眼神飘浮,一时之间只觉得口干舌燥。
回过神来,政客已经到了二楼,他跪坐在一张案桌前。在他对面,身穿苍青色和服的老人静静凝视着他。
老人身旁立着两位女孩,大岛忧和伊势美佳,全东京家喻户晓的名人。从今年初夏开始,有三个剧组在跟大岛忧邀约下一电影,其中不乏一手缔造了《情书》的岩井俊二。
伊势美佳这个名字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饶是以政客所处的层级,也仅仅知道她在维也纳剧院演奏过数次音乐会,是一位炙手可热的大提琴家。
明媚的女孩们像侍女般站立于老人身边,为主客二人添水上茶。
乐曲依旧响彻,那是老人身后的里间传来的,先前极富民族特色的舞曲换成了舒缓平和的英式长调。
“古川议员,请。”老人指着冲开的茶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语调柔和,跟他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相差巨大,仿佛就跟长辈向晚辈打招呼那样自然。
可老人手背上的纹身暴露了他的身份,吐信长蛇盘旋在老人手腕,猩红色的蛇瞳里闪着妖异的光。
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平平无奇的老头,他是日本黑道的话事人之一。
犬山贺,日本蛇岐八家犬山家家主,混血种,日本娱乐业的太上皇。
犬山贺以如此低的姿态宴请自己,古川一郎知道犬山贺在意的并不是自己。他们这种大人物在乎的是规矩脸面,犬山贺是给自己代表的日本政府面子。
但凡古川一郎稍有不慎,等着他的就是仕途上迎的狂风巨浪。
古川一郎捧起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他在等,等犬山贺先开口。
可犬山贺什么也没说,两人只是一个劲的喝茶,似乎犬山贺找他来根本不是为了议事。可古川一郎知道犬山贺的目的,流岩研究所,一所“民用科技公司”。
按照日本宪法,岩流研究所没有权利以法律途径驱赶死守陵墓的村民。如果是20年前,他们会以黑道的方法逼人就范,可现在是法治社会,至少明面上是,黑道们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大动干戈,影响他们支持的首相竞选人。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选举还未开启,利用上届政府最后的余力,快速通过一条全新法案,一条合法“帮忙”搬迁陵墓的法案。
黑道们给出诚意,希望政府和他们一起在规则内解决问题,否则,他们便只能行旧时之“法”。
一碗接着一碗,大岛忧添,古川一郎喝,而犬山贺除了最开始的招呼外便一言不发的静静看小心翼翼的古川一郎。
终于,第12碗茶后古川一郎率先妥协,他深吸口气,在犬山贺的注视下低头,半鞠躬,开口:
“犬山先生,今天……”
一阵不合时宜的音乐响了。
伊势美佳脸色狂变,由不得多想,她双膝跪地,迅速取出手机,高声致歉。
“十分抱歉打扰了您和客人的谈话,我……”
“别紧张,你没有做错什么。”犬山贺给了伊势美佳一个温和的笑,他指着电话,说“是我的私人电话。”
室内乐曲营造的轻松惬意在一瞬间溃散,气氛开始变得有些不对。
可古川一郎却心底一松,只觉这首打破沉静的手机来电提示音是天籁,他像个逃离上岸的溺水者般开始小心翼翼的呼吸。
犬山贺温和的接过手机,一眼扫过,是一个陌生号码。
见并不是家族之事,犬山贺本想挂断,可他的手按下按键之前,犬山贺突然意识到数字前的001-312区号代表着芝加哥。
犬山贺的气势变了,温和的老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刃万人的刽子手,肃杀与森冷在一瞬间爆发。
古川一郎又一次冷汗浸湿后背,他小心翼翼的抬起抬头,却见犬山贺温和的看着他,嘴里一边说着抱歉的话起身,一边让他稍等片刻,好似刚才的一切只是他压力之下的幻觉。
……
这是一间素净的和室,四面都是白纸糊的木格,中央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摆着盛满清水的方尊,清水上撒了些许花瓣,这些粉色是整个房间唯一的点缀。
室内寂静无声,犬山贺终于按下了手机上的接通按键。
这个号码已经第三次打进电话了,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终于,犬山贺接通了电话。
“啊贺,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中气十足,透着不满与抱怨。毕竟昂热第一次打电话前还吹嘘他的这位老学生现在成为了大人物呢。
“昂热,我正在宴请客人。”犬山贺回声。
“没礼貌,要叫校长。”
不等昂热回话,那头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即使相隔万里,犬山贺也能感觉到电话那头浓浓的酒味。
犬山贺心头一惊,又迅速镇定,沉声回答,“昂热校长,佛拉梅尔导……”
“没礼貌,我升职很多年了,叫副校长。”
副校长梅开二度。
这下犬山贺沉默了。
他当然不觉得昂热跟佛拉梅尔导师一起出马只是为了消遣他。虽然老东西还跟当年一样爱欺负人,但显然两个老家伙一起出马是发生了大事。
难道是学院本部要日本分部发送最后的通牒?
犬山贺心底一沉。
犬山贺这头不说话,电话那头又传来声音。
“你小子真没意思,年轻时还能对喷两句,没想到老了却成了个故作深沉的老妖怪。
算了……
昂热,你跟他说,老夫去先去酒窖里找瓶康帝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