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松花江面上的晨雾还没散,黑松林方向突然传来“哒哒哒”的重机枪声,萧锋猛地攥紧驳壳枪——那是日军九二式重机枪的声音,而且就在江边上!
“不对劲!是江汊子里的炮艇!”萧锋话音未落,就见一个蓝布棉袄的身影跌跌撞撞从雪地里冲出来,正是住在江滩窝棚的李嫂。
她裤脚沾着冰碴子,棉鞋跑掉了一只,光脚踩在雪地上,渗出血珠,手里攥着半截烧黑的洋镐把,嗓子喊得劈了音:“萧队长!鬼子……鬼子的炮艇!俺男人老栓……被他们挑在枪尖上!”
萧锋心头一沉,顺着李嫂指的方向望去——江汊子里正泊着两艘日军“隅田”级炮艇,绿漆艇身还沾着冰壳,艇首的九二式机枪正对着岸边的窝棚扫射,浓烟裹着火星子往天上冒。
几个鬼子端着三八大盖,踩着薄冰往岸上冲,枪尖上挑着个血肉模糊的人,正是李嫂的丈夫王栓,冻硬的手指还攥着捕鱼的网纲。
“狗娘养的!”于昊天红了眼,端起机枪就要冲,被萧锋一把按住:“别冲动!这炮艇吃水浅,专门巡江汊,艇上有两门70毫米步兵炮,硬冲就是送死!”
他转头看向李嫂,见她盯着丈夫的尸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咬着牙没哭出声,只把洋镐把攥得指节发白。
“李嫂,你常跟老栓在江里捕鱼,这两艘炮艇的习性你熟不熟?”萧锋声音沉缓。
李嫂猛地抬头,眼里烧着恨:“熟!这俩铁壳子每晚都停在下游芦苇荡,天亮才出来巡江,艇尾的油箱是漏的,上次老栓给他们补过,说里头就剩半箱油!”
萧锋立刻分兵:“长生,你带两个人去上游,把老周的马队调过来,堵死他们往主航道跑的路!淑娴,你跟我去下游芦苇荡,找机会炸油箱!昊天,你在岸边架机枪,假装要冲,引他们注意力!”
众人刚要动,李嫂突然拽住萧锋的胳膊:“俺也去!俺知道芦苇荡里有暗礁,能把艇逼到浅滩!”
萧锋看她一眼,见她眼神决绝,点了点头:“小心冰面,跟着我。”
三人猫着腰钻进芦苇荡,江风裹着冰碴子刮在脸上,李嫂却浑然不觉,只盯着远处的炮艇。
突然,她停住脚,指着水下一道隐约的冰棱:“就是这儿!水下有石坎,艇开过来就得搁浅!”
萧锋刚要部署,就见上游的炮艇突然掉转船头,朝着芦苇荡这边开过来——原来是于昊天的机枪扫中了艇身,鬼子以为他们要从芦苇荡偷袭。
李嫂眼睛一亮,突然抓起地上一根带火的芦苇杆,猛地冲出芦苇荡,踩着薄冰就往炮艇跑!
“李嫂!”萧锋惊得要拉,却见她跑得飞快,冰面“咔嚓”裂着缝,却像踩在平地上一样稳。
艇上的鬼子发现了她,机枪“哒哒”扫过来,子弹擦着她的耳边飞过,她却没躲,抱着火杆直扑艇尾的油箱!
“八嘎!”艇尾的鬼子曹长跳起来,端着刺刀就刺,李嫂猛地矮身,洋镐把横扫过去,正砸在鬼子的膝盖上。
鬼子惨叫着跪倒,李嫂趁机把燃烧的芦苇杆塞进油箱盖——那油箱果然漏了,油星子一沾火星,“轰”的一声就燃了起来!
火苗顺着油流窜,鬼子慌了神,有的往水里跳,有的往另一艘炮艇爬。李嫂却没停,抓起鬼子掉落的刺刀,朝着刚才挑着丈夫尸体的鬼子冲过去——那鬼子正往艇上爬,李嫂从背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刺刀狠狠扎进他的后心!
“你杀俺男人!俺杀你偿命!”李嫂红着眼,连着捅了三刀,鬼子的血喷了她一身,她却像没看见,直到鬼子软倒在地,才捡起丈夫的网纲,把鬼子的尸体捆在船帮上,就像捆鱼一样紧。
萧锋趁机带人冲上来,驳壳枪一枪撂倒艇首的机枪手,长生踩着冰碴子飞扑,刺刀捅进另一个鬼子的后腰。
剩下的鬼子慌了神,有的往另一艘炮艇跳,有的直接往江里钻——初春的江水冰得刺骨,没扑腾两下就沉了底。
另一艘炮艇见势不妙,掉转船头就想往主航道跑,却被上游赶来的周连长堵住——老周带着马队,把几捆浸了油的柴草扔在江面上,火顺着冰面烧过去,逼得炮艇只能往浅滩躲。
没等鬼子反应过来,萧锋已经跳上刚才被点燃的炮艇,一脚踹开冒烟的舱门,只见李嫂正跪在舱里,抱着丈夫的尸体,眼泪滴在冻硬的脸上,结成了冰。
“李嫂,仇报了。”萧锋轻声说。李嫂抬起头,脸上全是血污,却露出一丝惨笑:“俺男人说了,这松花江是咱的根,不能让鬼子占了。”
她站起身,抹了把脸,走到艇尾,指着水下的暗礁:“萧队长,这艇还能开,俺帮你们掌舵,咱去收拾另一艘!”
萧锋点了点头,让人把王栓的尸体抬到岸边,然后跟着李嫂跳上炮艇。
李嫂熟练地摆弄着舵轮,炮艇虽然燃着小火,却还能走,她稳稳地把艇开到另一艘炮艇侧面,萧锋趁机扔出一颗手榴弹,“轰隆”一声,艇身被炸出个窟窿。
艇上的鬼子见跑不了,举着枪就要投降,李嫂却突然操起洋镐把,砸在舵轮上:“俺不接受投降!你们杀了多少渔民,今天都得偿命!”
她说着,抓起舱里的信号弹,点燃了扔向天空——红色的信号弹在晨雾中炸开,远处的马队和村民们见了,都呐喊着冲过来。
不到半个时辰,两艘炮艇就被彻底控制。
于昊天蹲在艇上,摸着艇首的70毫米步兵炮,笑得合不拢嘴:“萧哥,这炮能打三里地,以后鬼子再敢来巡江,咱直接把他们轰沉!”
李嫂站在江滩上,给丈夫的尸体盖上了自己的棉袄,然后走到萧锋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萧队长,俺想跟着你们干。俺会撑船,会看水道,还能给你们做饭——只要能杀鬼子,俺啥都能干。”
萧锋看着她,又看了看江面上的炮艇,点了点头:“好!从今天起,你就是咱江防队的舵手!这两艘炮艇,就交给你管!”
太阳渐渐升起来,晨雾散了,松花江面上的冰开始融化,发出“咔嚓”的声响。李嫂站在炮艇的甲板上,手里握着丈夫的网纲,望着滔滔江水,眼神坚定。
她知道,丈夫没白死,这松花江,以后再也不会让鬼子随便来撒野了。
萧锋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兄弟们,心里一阵滚烫。
寅时的火雨刚过,江面上的硝烟又起,但他知道,只要还有像李嫂这样的中国人,鬼子就永远占不了这片土地。
他拍了拍于昊天的肩膀:“通知下去,今天起,咱们接管松花江的巡逻!让鬼子知道,这江上的天,是咱中国人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