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高新南站站台，时间仿佛被刚才那场不到一分钟的战斗抽干了所有的声音。风声、呼吸声、心跳声，全都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扼杀在原地。唯一能被感官捕捉的，只有灭霸喉咙深处因血沫堵塞而发出的，“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徒劳喘息。
林凡半蹲在灭霸庞大的身躯上，银白色的皮毛与灭霸身上不断渗出的暗红色血液形成刺目的对比。他的犬齿依旧死死地嵌在灭霸的脖颈要害，能清晰地感受到利齿下那根动脉绝望而微弱的搏动。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滴在灭霸古铜色的皮毛上，洇开一朵朵小小的、暗色的花。
口腔里满是浓郁的铁锈味，这股味道非但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反而像催化剂一样，点燃了他灵魂深处属于人类的、更为冷酷的杀意。
这是一个威胁。一个用最直接的方式挑战了他权威的威胁。对于一个团队的领袖而言，这种威胁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根除。他只需要将下颚的力量再收紧一分，同时猛地扭转头颅，就能轻易地撕裂这根脆弱的血管，扯断它的喉管，让这头信奉蛮力的巨兽彻底变成一具尸体。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他的咬肌开始缓缓收缩，为那最后一击积蓄力量。
灭霸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那股从脖颈传来的、不断加剧的压力，让它庞大的身躯开始无法控制地抽搐。它那双赤红的瞳孔里，狂傲与暴怒早已被碾碎，只剩死亡的恐惧。它怕了，它想求饶，想发出臣服的呜咽，但喉管被死死压住，只能从鼻腔里喷出急促而灼热的气流。
就在站台上的气氛凝固到冰点，所有人和犬都以为下一秒就将看到血腥的终结时，两道身影打破了这片死寂。
大昆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它庞大的身躯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但在距离林凡还有三米远的地方，它停下了。它看着林凡那副被杀意笼罩的背影，看着他肌肉线条里蕴含的毁灭性力量，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是用一种近乎干涩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挤出一个词：“老大……”
几乎在同时，黑豹从另一侧悄无声息地靠近。它走到了林凡的侧前方，进入了他的视野范围。它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压低身子，将自己威武的头颅垂下，直到下巴几乎触碰到地面。这是一个在犬类世界中，代表着完全、彻底臣服的姿态。
做完这个动作后，黑豹才抬起眼皮，用那双沉稳的金瞳注视着林凡，声音低沉而清晰：“白锋。后面的路，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它的震地，或许还有用。”
黑豹没有感情用事，只是对当前局势最理性的分析。
林凡那双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缓缓从脚下抽搐的灭霸身上移开，落在了黑豹身上。他看着黑豹臣服的姿态，听着它冷静的分析，眼底深处那股沸腾的杀戮欲望，如同被注入了一捧冰雪，开始迅速冷却、消退。
理智，重新占据了高地。
黑豹说得对。杀了灭霸，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内部矛盾，可以立下最血腥的威严。但代价是失去一个拥有强大范围控制技能的战力。在穿过菌毯湖时，正是灭霸的“震地猛击”，才在最后关头震慑住了复苏的菌毯，为全员争取到了过桥的时间。谁也不知道，在这座废弃的城市深处，还会不会遇到类似甚至更诡异的敌人。
一个活着的、被彻底打断脊梁的灭霸，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
林凡的下颚缓缓松开。
“噗嗤……”
犬齿从血肉中抽离的声音轻微却异常清晰。一股血箭随着压力的释放喷溅出来，洒在林凡胸前的白毛上，他却毫不在意。
他缓缓站起身，但并没有从灭霸身上下来。他只是将重心转移，抬起一只沾着血的前爪重重踩在了灭霸那片柔软、脆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腹部。
这个动作带来的侮辱性，远比刚才的锁喉更甚。
灭霸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烈地一颤。一股钻心的疼痛和无边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但它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念头。它就那么仰躺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四肢无力地摊开，脖子上的伤口随着每一次急促的呼吸而起伏，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赤红瞳孔，此刻只剩下倒映着林凡身影的、无尽的恐惧。
林凡低下头，俯视着这个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失败者。
“再以下犯上，死。”
说完，他那冰冷的目光从灭霸身上移开，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缓缓扫向不远处那几只曾追随灭霸、为其摇旗呐喊的恶犬。
那几只狗在接触到林凡目光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它们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矮了下去，尾巴死死地夹在两腿之间，全身的毛发倒竖，口中发出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呜咽。
它们甚至不敢抬头与林凡对视，只是将头颅死死地埋在自己的前爪之间。其中一只体型稍大的斗牛犬，更是被吓得肝胆俱裂，身体一软，颤抖着翻过身，将自己最脆弱的肚皮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四肢抽搐着，口中发出近乎哀求的悲鸣。
臣服。
这根由灭霸挑起的刺，以及附着其上的所有脓血，在这一刻，被林凡用最强硬手段连根拔起，清理得干干净净。
站台的另一边，疯子哥和他手下的幸存者们，像一群被迫观看神明争斗的凡人，全程目睹了这场颠覆他们认知的内战。
从灭霸那充满毁灭性力量的挑战，到林凡那鬼魅般不可思议的闪避与反击，再到最后那干净利落、充满原始暴力美感的锁喉压制。整个过程，快得让他们几乎来不及思考。
直到此刻，看着那只古铜色的巨兽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任由那只白犬踩着肚皮宣判，他们才从那股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疯子哥感觉自己的手在抖。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磕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却“咔、咔”几下，都没能将火苗凑到烟头上。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发出清晰的“咕咚”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脸色苍白得像纸。
他们互相对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一种情绪——震撼，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食物链阶级被颠覆的寒意。
他们见识过丧尸的恐怖，也见识过变异生物的诡异，但他们从未想过，曾经被人类视为宠物或工具的“畜生”，其内部的权力更迭，会是如此的直接、高效和残酷。
智慧、速度、力量、战术……在那只被称为“白锋”的白犬身上，他们看到了一种让他们感到陌生的、近乎完美的结合体。而那头被称为“灭霸”的比特犬所展现出的力量，也同样超出了他们对犬类生物的认知。
“疯子哥……”一个手下压低了声音，嘴唇有些发干，“这些狗……它们……”
他想说“成精了”，但又觉得这个词过于苍白，完全无法形容刚才所见的景象。
疯子哥终于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他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看着那只白犬缓缓收回爪子，从灭霸身上走下来，整个过程中，甚至没有再多看那个失败者一眼。
那份漠然与轻蔑，比任何血腥的虐杀都更具威慑力。
疯子哥默默地看着，心中那个原本只是基于“合作利用”的念头，在这一刻发生了动摇。他意识到，在这末世之中，他们这支人类小队所依靠的，或许并非是平等的盟友，而是一位真正的、拥有绝对权力的……王。
林凡没有理会身后人类复杂的目光。他走到大昆和黑豹面前，冲着黑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它身上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询问。
黑豹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活动了一下身躯，同样用低吼回应，表示已无大碍。
林凡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目光扫过星瞳、黄影、机灵鬼，最后落在了那些已经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灭霸旧部身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迈开脚步，径直朝着通往站台深处的通道走去。
犬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大昆、黑豹、黄影等核心成员立刻跟上。而那些刚刚经历了首领更迭的降犬，在迟疑了片刻后，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远远地跟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被遗忘在原地的灭霸，在地上躺了很久，直到犬群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通道的阴影中，它才用尽全身力气，拖着流血的脖子和一颗被彻底击碎的自尊心，一瘸一拐地、沉默地跟了上去。
整个高新南站的废墟中，重新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冰冷的风，吹过地面上那滩正在慢慢凝固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