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还留着糖醋排骨的香味,Eva正趴在茶几上贴春联。
红色的福字被她摆得歪歪扭扭,笑着喊我过去帮忙。
“你看我贴的好不好?歪了吗?”
我刚走过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
是个陌生的深圳号码,尾号是我熟悉的“715”,那是曼丽大学时的生日。
我的手顿在半空中,心里突然慌了。
上次她发“勿念”的短信后,就再也没联系过,现在怎么会突然打电话?
Eva见我不动,抬头看我:“怎么了?谁的电话啊?”
“没、没什么,可能是推销电话。”
我赶紧把手机揣进兜里,强装镇定帮她扶着福字。
“你贴得挺好,再往左挪一点就正了。”
可耳朵里全是心跳声,手里的福字都差点掉在地上。
等Eva去厨房洗碗,我赶紧拿着手机躲到阳台。
风裹着寒气吹过来,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曼丽的声音。
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还带着哽咽:“刘军……是我。”
“曼丽?你怎么……”
我话没说完,就听见她哭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怀孕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是你的……上次在深圳高交会之后……”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阳台的灯亮着,照在我手背上,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上次万豪酒店的夜晚,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子里闪过去。
我以为那只是一场告别,没想到会留下这样的后果。
“那……那卡尔知道吗?你打算怎么办?”
我声音都在抖,心里又慌又乱。
“他不知道……他根本不管我。”
曼丽的哭声更响了。
“我发现怀孕的时候,他正在美国跟客户开会,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你自己看着办,别耽误我工作’。”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绝望。
“我上周……已经偷偷去医院打掉了。手术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心里又疼又气。
“你一个人怎么扛得住?我可以去深圳陪你,我可以……”
“别来。”
她突然打断我,声音很决绝。
“刘军,你别来。你有Eva,你有你的生活,我不能毁了你的一切。我打电话,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说完了,我就放心了。”
阳台的风更大了,吹得我眼睛发酸。
我想起大学时她躺在宿舍楼下的草坪上,说以后想生个女儿,眼睛像她,鼻子像我;
想起她去清华前,我在火车站给她买的糖葫芦。
她咬了一口,说“等我回来,你再给我买”。
可现在,她一个人躺在医院,打掉了我们的孩子,连句安慰都没人给。
“曼丽,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重复着道歉。
“是我不好,我不该……”
“别道歉。”
她打断我,哭声慢慢小了。
“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明天就要回美国了,卡尔的父母催我们回去过年。以后……我们再也别联系了。你好好对Eva,别让她像我一样,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曼丽,你听我说,我……”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忙音。
她挂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阳台很久,风把我的眼泪吹干了,脸上却还是冰凉的。
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界面。
那个尾号“715”的号码,像根刺,扎在我心上。
“你怎么在阳台待这么久?冷不冷啊?”
Eva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拿着件外套走过来,披在我身上。
“刚才看你接电话怪怪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赶紧转过身,把手机藏在身后,勉强笑了笑。
“没事,就是工作上的事,有点麻烦。刚才跟老谭打电话,聊得久了点。”
Eva没怀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怎么这么凉?快进来吧,我给你煮了姜茶,喝了暖暖身子。”
我跟着她走进客厅,姜茶的热气飘在眼前,模糊了我的视线。
Eva坐在我旁边,跟我聊着过年去哪玩,说想回她老家看看,顺便跟她爸妈提买房的事。
我听着她的声音,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我瞒着她,跟曼丽有过那样的夜晚,还有过一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我怎么对得起她?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Eva已经睡着了,呼吸很轻。
我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全是愧疚。
我悄悄拿出手机,把曼丽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又删掉了通话记录。
我想把这件事彻底藏起来,像藏起那支钢笔一样,再也不碰。
可我知道,有些事不是删掉记录就能忘记的。
曼丽在电话里的哭声,她那句“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还有那个没来得及见世界的孩子,会像影子一样,跟着我一辈子。
而且我没料到,曼丽挂电话前说的“再也不联系”,并不是真的结束。
几天后,一个来自深圳的快递,会带着她最后的秘密,再次打乱我的生活。